正文 东栏梨花(姐弟骨科) — 第十一章第一夜

在安深青有限的记忆中,姐姐从来没有展现过脆弱的一面。

这会儿,她滚落的泪水已经浸湿了他的领口,一声声呜咽微弱却颤动人心。

他下意识直直地挺着身子,任由她抱着。

姐姐承受了太多,就让他为她分担些吧。

窗外,阴雨绵绵天气下潜藏着的压抑而感伤的情绪,尽在雨中冲刷,而后蒸发,消散。

铁皮屋的阳台不宽不窄,又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大雨中,待天晴后已蓄积出一寸左右的水池。

安深青正打扫着阳台的积水,安梨白走了过来。

“你确定一个人能搞定吗?”

他点头,继续用扫把配合簸箕,将水一点一点倒进旁边的水桶。

许是因为生疏,他动作较慢,看起来有种莫名的笨拙。

安梨白不置可否,拿起墙角的扫把和簸箕,也开始扫起了积水。

他心知拗不过她,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与此同时,他走近她,挡在她身前,企图妨碍她扫水。

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向右,他也向右。

她终于感到不对劲了,面色不悦地觑了他一眼。

心虚使然,他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让开。”她道。

她的语气也太凶了。

“我都说了一个人可以搞定了。”他委屈巴巴地说着。

“以你现在的速度,今晚可以不用睡了。”她毫不留情地点明。

“哪有那么夸张,我现在还在学习,等下就熟能生巧了。”他狡辩道。

“学习?”她接着说:“你连拿扫把的姿势都错了,应该是这样。”

她耐心地演示着,还时不时地问他明白了没,俨然一副好老师的模样。

忽然,簸箕的头尾断裂,落到积水上,溅起朵朵水花,将两人大腿以下的裤子都溅湿了。

她脸上迅速浮出一丝窘迫。

见此,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他笑得更欢了,前仰后合,直不起身子。

她气急了,抬脚将水往他的方向踢。

他早有准备,轻易地躲开她的攻击。

经过方才一哭,她早把姐姐的包袱搁到九霄云外去了。

于是,两人围着并不大的阳台兜圈。

“打不到我打不到我。”他的语气实在欠揍。

“你有本事别躲。”她咬牙切齿道。

面对她再次的“攻击”,他身形一闪,进了客厅。

她哪能容忍他带着一身脏水进客厅,当即就追上去,趁他不备把人扑倒在沙发上。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她拿起身旁的抱枕,狠狠地蒙住他的脸。

他偏过头去,手脚并用挣扎着,可还是牢牢地被她压在身下。

扔走抱枕,她开始揪他的耳朵,力道之大,毫不客气。

她弯下身子,恶作剧似地在他耳边说:“还敢不敢了?”

她如兰的气息吐在他的耳廓,就此侵入他的头颅,令他整张脸都覆上一层薄粉色。

“不,不敢了。”

听到了满意的回答,她不再施威,从沙发上下来。

“去把阳台扫了。”她说完,转身进了房间。

他呆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待意识回笼,才起身去阳台。

不过,清扫阳台时,他有一个特别的发现。

“姐,姐,快过来。”他大声吼着,生怕安梨白听不见似的。

“怎么了?”

此时的他站在高高的椅子上,够着铁皮屋的屋顶说:“我发现这个屋顶可以上去哎,你看。”

他又往上走了两格梯子,借着臂力灵活地攀上屋顶。

“看起来不太安全,你先下来吧。”安梨白说。

“不会,这个屋顶挺稳的。”话是这样说,可他还是乖乖地下去了。

落地后,他兴冲冲地对安梨白说:“以后还能坐在屋顶上看星星。”

“现在城市里都看不见星星了,你是不是哆啦A梦看多了。”

他一时语塞。

安梨白还是那么“直”。

忙活了一天,家里的杂物还是没有收拾好。

看着堆满杂物的房间,无奈之下,安梨白只能跟安深青一起睡客厅。

协商后,安深青睡在沙发上,而安梨白铺床睡在地板上。

黑夜的静谧将狭小客厅里的动静无限放大。

安深青仰面躺着,尽量放空自己,可入耳便是安梨白辗转反侧的动作声。

“姐,我睡不着。”

“对不起,我吵到你了吗?”

“没,就是脑子里总是想杂七杂八的东西。”

“可以试着做深呼吸助眠。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

“哦。”

过了一阵——

安深青坐起来,望着安梨白一动不动的后背,试探性地开口。

“姐,我还是睡不着。”

“闭嘴就能睡着。”

“哦。”

他又躺了回去,心里有种说不清的失望。

突然,安梨白惊叫着。

闻此,他赶忙起身把灯打开。

室内随之一亮。

安梨白显然不适应这灯光。她半眯着眼,指向被角的不明黑色物体。

“有蟑螂。”

“我来。”他扯了几张纸巾,跃跃欲试。

蟑螂逃窜的速度比他预想的快多了,他努力了许久都没抓到。

这时,蟑螂窜到了枕边,一旁就是安梨白准备好的衣物。

有蓝白色的一中校服,还有两片肉色的??

安深青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意识到是什么之后,他匆忙将目光移开,仿佛看一眼都是罪恶。

“抓到了。”他眼疾手快,将蟑螂擒住后捏死了。

而后,他头也不回地进卫生间洗手。一想到方才的尴尬,他接着取下毛巾,洗了把脸。

洗手台上的镜子映出少年干净青涩的面容,许是洗得太用力,皮肤透出些许红。

少年的视线对上镜中的自己,不禁入了神。

他的眉眼简直和姐姐的一模一样。再端详着,竟觉得鼻子也像,嘴唇也像。

难怪小时候他们身高相当,总被街坊邻居误认为是双生子。

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后,他熄了灯,回到沙发。

“晚安,姐姐。”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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