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揉搓着眼睛睡眼惺忪。
得知孟峥早已离开皇都,竟还带着那曲小兰!
“好啊好啊!偷偷带着情娘离城想摆脱我们公主?!”
发还来不及挽,杏儿直奔明楼寝院。
只见明楼早已整装待发,面色沉到了冰窟窿里去。
杏儿自是知晓明楼所想,大声向家仆吩咐道:“来人!备轿!”
明楼大步走向门外:“还备什么轿,备马。”
一抹淡红色的身影从将军府策马扬驰而去。
掀起尘土漫天,一路延绵至皇城之外。
向来冷淡的明楼怒不可遏。
自己堂堂詹南公主竟被他如此轻视玩弄?
大婚当日不愿洞房。
一别三年杳无音信。
一回来便闭门不见。
现在又要一走了之。
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遥想多年以前,要不是自己那可笑的执念,便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狼狈的下场。
那年那日,她还是稚气未褪的亲王郡主。
好不易求得出府游玩,却不料天不遂愿,车行半路被阻了去路。
马车停靠在武馆后院门前,门未关掩,一个身影让明楼无法挪移视线。
麦色的皮肤沾着薄薄汗水,清明又坚毅的眼神不离手中利剑。他强壮又高大,与那些消瘦单薄的官家儿郎极为不同。
初识萌动。
明楼早已忘却出府的目的,在武馆的围墙门外久久不愿离去。
直至王爷派人将夜幕未归的郡主强行带回府邸。
从那以后,每每路过武馆,明楼都会扯下头花扔出马车。
借杏儿寻花簪一刻探出头去,找寻那念念不忘的身影。
杏儿最晓明楼心思,她总将花簪藏在袖中,伏地假作寻觅,好让明楼多作停留。
王府频遭暗袭,故而新添守卫。
明楼心生一念,托杏儿去武馆招那人入府。
那晚,杏儿颓然空手而归,只道他已从军,远赴战场。
“小姐,那人名叫孟峥。”杏儿说。
孟峥。
在得知你名字的时候,是否为时已晚?
孟峥……
只盼你平安归来,平安归来,平安归来。
一年数一年,一日念一日。
武馆后门外,总有一个迟迟逗留的身影,纤柔玉立,孤寂而落寞。
五年匆匆。
那日王府宴请。
与平日无异,只是添了些人气。
明楼万万未料到,那个踏入王府的伟岸身影,竟是自己心念五年之人。
他身着战甲,威风凛凛。久经沙场让他褪去了一层青愣,眼中多了一道锋利。
他还活着,他回来了。
她眸光闪烁,拼命抑制翻涌的情绪,避过身去,只望无人得见她这副失了端庄的模样。
“那是新封的左军尉。”
从身后走来的人,是高齐。
丞相独子,王府郡主,二人自幼相识。
素来面无他色的明楼郡主,今日竟露出了些许波澜,这让高齐很是生趣。
“归城不久,就惹得说媒之人踏破了他家的门槛,毕竟是主将身边的红人,保不准是未来的国将。”
见明楼并无开口之意,高齐接着说道:
“我那表姐,只因一睹那左军尉的英姿,竟还吵着非他不嫁。可惜啊可惜……”
明楼牵着眼角,瞥向身旁一挥折扇满面窃笑的男子。
“可惜什么。”
很是满意明楼的反应,随手为她拂去发间落叶,高齐直言道:“可惜左军尉养了一个宅养媳,左军尉对那宅养媳情深义重,二人从小患难与共情比金坚,为此,左军尉不近女色,推了多少高门贵女的求亲。”
耳旁嗡嗡作响,心中一弦倏然断裂。
她牵起嘴角,露出了毫无破绽的笑容:
“那还真是羡煞旁人。”
原来一切执念不过是自己的自唱自演。
明楼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詹南,变天了。
明楼离开了王府,住进了王宫。
从此无人唤她明楼郡主,她成为了明楼公主。
反戈一战,孟峥成为了开国将军。
他早晚会成为国将,而这一步棋让他以更快的速度站在了巅峰。
旧主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却踩着一手将他提携的主将之首级,接替了他的战胄。
他拥有可怕的野心。
他是否会为了荣华富贵高官强权背信弃义不择手段?
或许,他不会。
至少对患难与共的携手恋人,他还是一往情深。
不然,大殿之上国君将身为公主的自己赐婚于他,他也并未应允。
“公主,那孟峥真不知好歹!他竟未应下这门婚事,要先请见您!”
杏儿前来禀报时,那人就在殿外等候。
左右也能料到他想对自己说些什么。
公主错爱,臣心有所属?还是诉说自己对心上人的一片深情,再许个山盟海誓海枯石烂?
再言说,愿公主寻得如意郎君。
“不见。”
他是否会为了荣华富贵高官强权背信弃义不择手段?
或许,他会。
几日之后,孟峥在大殿之上,同意了与明楼公主的婚事。
明楼知道,联姻不过是他巩固地位的手段。若结亲的不是她,换做是任何一个公主,他都会同意。
这门婚事,于父王于他都从中得利。
唯独她明楼公主,不过是权谋的牺牲品。
可偏偏又拗不过自己的妄念,妥协于这整整五年的痴想。
明楼披上了嫁衣。
大婚那日,天边云霞如烈火焚燃。直到夜幕悄然而至,她早已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她坐在红帐之下一动不动,红烛燃尽了一根又一个,却怎么也等不到本应到来的人。
他还会来吗?
想必是不会了吧。
什么妄念什么痴想。
甚是可笑。
纤指微微掀起盖在头上的红纱,明楼冷冷而言:
“杏儿,去请孟将军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