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无路可退,他应该会选择主动投降示好,落到警方手里以后再想办法跟他们周旋,让人里应外合营救自己,而不是选择一个几乎必死的方式。
信宿心想:果然没有那么轻易啊。
他还以为,周风物如他所愿顺顺利利地去死,他就可以回去处理浮岫那些烂摊子了。
——不过也没有什么区别,周风物受到重创,短时间恐怕不会再露面,就算真的有下次见面,应该也是在浮岫了。
那是他的地盘。
信宿咬着吸管,脑海中浮起许多杀绝决断的念头,他又喝了一口橙汁,把吸管递到林载川的嘴边,“好喝!但是好像喝不完了。”
林载川尝了一口,忍不住微微皱眉,味道很酸。
……信宿确实是食不知味。
信宿脖子上面不能动,只能在病床上干巴巴地躺尸,他转着眼珠看向林载川,“还要在医院里躺半个月,做点什么好呢。”
林载川垂下眼看他,摸摸他的额头,“你才刚醒,需要多休息。”
信宿说:“我都睡了一个星期了……睡不着。”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兴致冲冲道:“我的平板在不在!”
林载川拉开抽屉,“放在抽屉里,要看什么?”
信宿:“你快帮我看看我追的那部剧更新完结了没有。”
信宿这段时间一直有任务,好久没有看他的弱智“工业糖精”了,上次看还是半个多月以前了,说不定已经完结了。
林载川嗯一声,问他:“是哪个app?叫什么名字?”
信宿说:“叫‘我跟霸道总裁甜蜜闪婚后的七十七天’。”
林载川:“…………”
林载川:“…………”
林载川:“…………”
——
第二百一十三章
林载川听到这个剧名,抬起头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迟疑在搜索栏上面输入那一串名字,然后点击确定。
下一秒,界面跳出了一个完全符合要求的现代剧集。
林载川:“………”
——二十一世纪,真的有如此先进诡异的剧名,而且信宿竟然真的能找到这种绝世玛丽苏无脑剧,并且还看的津津有味!
林载川不理解,但是表示支持,侧脸问他:“看到哪一集了?”
“十六集,”信宿虽然没听见他说什么,但能猜到他的意思,“看到女主被霸道总裁的对家绑架,男主及时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的剧情了。”
“………”林载川对这种情节不予置评,知道信宿听不到,但还是把音量打开了,反正有字幕,不耽误他看剧。
信宿以前看电视剧都是靠在林载川怀里的,怀里抱着几袋垃圾食品,但是现在林载川身上有伤,他的脑袋也不允许他做出高难度动作,只能退而求其次,板板正正地坐在床上。
林载川闲来无事,坐在床边陪他一起看。
看了几分钟,林载川就有点明白信宿为什么挑中这部电视剧了——这部剧从主角到配角乃至友情出演全都颜值在线,剧情虽然降智但是好在情节安排紧凑,不带脑子看,倒也勉强能看下去。
信宿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看起来相当投入。
信宿在家里的时候看的也都是这种差不多的恋爱脑下饭剧,林载川对他的特殊品位感到很奇怪,但一直没有问过他。
看完一集,信宿慢慢动着半身不遂的脖子转头看向林载川,“是不是不太符合你的品味。”
林载川作为一个没有个人趣味的老干部,从来不看电视剧、综艺,他打发时间的方式是加班或者健身,只是偶尔会看一些历史正剧。
林载川道:“还好。”
“那些正经电视剧的立意太高,说教的感觉太重了,我不喜欢。”信宿点开下一集,有理有据道,“生活已经很累了,看点没有脑子的小甜饼更有助我身心健康。”
林载川失笑,“嗯”了一声。
这时,一个小护士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病床上排排坐的两个人,有些意外,“醒了?”
林载川听到声音,下床站起来,“你好。”
护士问道:“醒了多久?”
“大概两个小时。”
“醒了就好,”护士在记录表上记下来,对二人道,“正合适准备换药吧,病人头上的纱布已经可以拆了,最后换一次药,换成绷带贴,然后等它慢慢痊愈就好了。”
信宿听不到他们说话,在床上眨巴眼睛看他们。
林载川要给他打字,信宿表示不必这么麻烦,打开手机上的实时语音转文字的功能。
小护士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在屏幕上蹦了出来。
“别担心,我们医院的技术很好,保证你的皮肤恢复之后不会留下缝针痕迹的,不过疤痕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介意的话以后做个祛疤手术就好了。”
“本来五六天的时间就能拆纱布的,不过因为你恢复的一直不太好,所以推迟了两天。”
“你们两个人这段时间都要静养,起码再住十天再出院。”
林载川微微点头:“明白了,多谢。”
护士连连表示不用谢,到护士站推了一把轮椅过来,让信宿下床坐到上面,把他送进换药室。
换药的时候林载川也在,负责给信宿换药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的男大夫,看起来有些年纪了,练就了一双无情铁手,下手又快又稳——
有的纱布碰到了伤口处的皮肤,撕下来的时候难免会疼,尤其这老大夫也一点都没手下留情,反正是长痛不如短痛。
信宿只感觉他的脑袋疼的一麻一麻的,天灵盖发凉。
要是房间里只有他跟这位大夫,信宿怎么也忍下来了,但是林载川在这里,他就开始哼哼唧唧地发出声音,要拉着林载川的手,没受伤的那一半脑袋轻轻贴在他的怀里。
那老医生见怪不怪地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林载川摸摸信宿的脸,还没来得及开口请他轻一点,医生就极为迅速地处理好了信宿的伤口,又简单包扎起来,“恢复的还行,针口都长好了,以后就不用再换药了,等拆线就行,这次的药有点刺激作用,回去可能会疼一晚上,明天就好了。”
林载川颔首:“好的,谢谢大夫。”
那大夫摆了摆手。
将信宿送回病房,林载川又折返回来,有些担心地轻声对医生道:“大夫,他的耳朵现在还是听不到声音,要再做一个检查吗?”
医生想了想,“他住院也有一个星期了,按理说今天应该能听到点动静,别急,再观察两天看看吧,他的身体素质比起常人不太好,恢复的慢一些也是很正常的。如果明天晚上还是听不到,你再来联系我。”
林载川听到他这样说,轻轻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信宿出去了这么一趟,脑袋又有点晕,可能是脑震荡留下的后遗症,还有点想吐,脸色不太好,回了病房以后就病恹恹地躺下了。
林载川回到病房,坐在床边,轻轻握着他的一只手。
信宿睁开眼睛,“你也躺下吧,我们午睡一会儿。”
林载川在他的身边躺了下来。
信宿打起精神道:“你看到我的伤啦?是不是秃的很厉害,还能抢救一下吗?”
林载川用手指给他比了一段距离,“大概有这么长,清理出了两指左右的宽度,等以后伤口完全恢复了,把头发扎起来,看不出来的,别担心。”
信宿的头发长度完全可以扎一个狼尾小辫子,再加上他的发量一向喜人,以后确实看不出什么。
信宿看他手上的动作,再盯着他的唇形,马上心领神会,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睡吧。”
林载川将他额前有些散乱的柔软发丝轻轻拨开,“晚上醒了再吃一点东西。”
信宿“嗯”了一声,听话闭上了眼睛。
但是因为刚换过药,伤口疼的感觉有些明显,信宿疼的睡不着,很久才有了一点睡意。
迷迷糊糊间,信宿好像突然听到了脑袋在枕头上移动的细微动静,但是声音很小,他不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
信宿睁开眼,耳边又传来低微的动静,隔着一道屏障似的,不甚清楚。
……好像有人在说话。
信宿耳朵稍微动了动,仔细去听,他的确听到了一点很模糊的男声,而且那竟然是林载川的声音——
信宿刚想问他是不是在说什么,但是下一秒就听到了一句低低的、断断续续的:
“想让你快点好起来,看到你病痛难过的样子,会感觉无能为力……但是,有时候又觉得,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个时候就好了。”
男人的语气中带着在他面前从来不曾有过的无奈与叹息。
信宿稍微怔了怔,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没有动作,也没有开口。
林载川没有察觉到他醒了,声音仍然在继续。
“我们很快就会回到浮岫,最多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不会、也没有那个资格阻拦你。”
“可是,无论你要做什么……”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很轻,信宿不知道是他的耳朵还没恢复,还是林载川故意没有要说清楚,他只是听到朦胧的一句,“即便要离开,让我拉住你的手。”
“不要一个人面对危险,不要去我无法看到的地方。”
许久,那男声又道:
“小婵,有时候我不清楚我给予你的所有选择是否正确,也总有一种……我其实从来没有抓住你的感觉。你可以允许自己爱一个人,但是不允许有人了解你。你可以毫不犹豫为了一个人孤注一掷,可又没有把他规划到你的未来当中。”
“……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呢。”
听到这里,信宿已经明白过来他其实是在自言自语,心里浮起一股奇怪的、浓郁的酸涩。
……原来载川都知道。
这些沉重的心事不知道在他身上积压了多久,在寂静的时候控制不住的反复预想、揣测,而他也总是在无声承受,甚至只敢趁自己听不到的时候,无可奈何对他吐露出一两分。
信宿咬住了唇,轻轻吸一口气,小声问道:“载川,你刚刚喊我名字了吗?”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一点声音,但是不太确定,你再说一下话,我听听看。”
听到他的话,林载川立刻从病床上坐起,眼中划过一丝惊喜,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喊他的名字,“……小婵?”
信宿说:“这次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