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形机械[无限] — 第60节

既然是提供武器,鬼怪更乐于看到“势均力敌”而血腥的对局。

它还等待着另一方在绝望下的反击。

元欲雪面无表情地蹲下身,捡起了其中一把斧子。

刀口微微发钝,前重后轻,使用起来相当吃力,并不算非常强悍的武器。

但是对于元欲雪而言,已经足够了。

破鸿蒙虽然好用,但每次消耗的能量也极大。以至于元欲雪想要使用之前都要精打细算。对方能主动提供武器,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倒是非常贴心。

也因为后面即将进行的动作,元欲雪想松开和戒舟衍牵着的手。但对方的安全感似乎并不强,戒舟衍垂着眼,似乎并不愿意松开和元欲雪相钩着的那几根手指,显出一点脆弱情态来。

元欲雪微微顿了一下,安慰他:“我会很快。”

很快就回来。

“很快会杀了他吗”?鬼怪想。

它见到元欲雪拿起它给予的斧头,心中那股嗜血快意越来越兴奋,细窄的眼眶中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仿佛立即就能汲取那股绝望情绪带来的美味。但戒舟衍始终没有去碰那把斧头,还让它心中略微有些遗憾。要是只有一个人的屠杀,另一人和自杀牺牲也没什么区别了。

修长的手指握在松垮垮的斧柄上,此时元欲雪的目光,却是看向了那只鬼怪,而不是落在戒舟衍的身上,让它的心中生出了一份怪异和不悦。

仿佛被侵犯了它的权威。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它不满于期待的大戏还未开场,此时的声音都略微有些冷酷,带着一点急躁,“只有这样的武器给你。你要是还想要别的,就把这些上吊绳拿走。”

说到最后,还略微有些恶意的嘲弄。

元欲雪那双黑沉眼眸静静注视,倒映出那一道狭窄的鬼影。他缓缓点头,忽然说道:“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走不出去。你猜那个人会是谁?”

虽然是这么询问的,但元欲雪却没有要等待它的答复的意思。因为下一瞬间,元欲雪的身影便真正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它面前,一道利风起,那把粗制滥造的斧头仿佛划破了面前的空间,掀起一阵怪异腥味。让鬼怪微微惊愕地后退了一步,脸上五官诡异扭曲。

怎么可能!

一个人类应该是不可能接近得了它的。

但更让它感到愤怒的是,就在那一瞬间,它居然感受到了被威胁的恐惧。

可是鬼怪明明应该凌驾于人类层次之上,再强悍的人类,又怎么可能和鬼神的力量相比拟——此时它做再多的假设也没有用,因为元欲雪的意思已不言而喻,他伫立在前,一击比一击更快,偶尔凝聚的画面当中,可以看见他双眸中是冰冷杀意,精密执行着杀戮程序。

清癯的少年拿着一把破烂斧头,杀意凛冽,妄想屠鬼。

它此时的确生出了切实的愤怒,不知是对区区一名人类,居然异想天开触犯它的权威而愤怒,还是对那一瞬间,它居然对人类退避、甚至产生了畏缩而愤怒。

过于强烈的怒意甚至让它放弃了观赏自相残杀好戏的机会,而决定亲手杀死这个冒犯它的人类。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两全其美的好办法?”鬼怪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带着一种难言的嘲讽。

“我会将你的眼睛留下来的。”它阴森森说道,“虽然你愚蠢的行为我可以算作自杀,但很遗憾,你的恋人也会被我留在这里——我会将你们两个的眼睛摆在一起,这是我最后的仁慈。”

元欲雪看上去却不像很想和它聊天,那把斧头在他手里变成了极其恐怖的凶器。

如果那不是鬼怪亲手给予他的,恐怕鬼怪还要疑心那是有什么古怪来历传承的特殊武器。

但此时,它已经无法收回那两把斧头,也不希望被那沾着人类猩血的锋利刃口触碰。

常规而言,那对它应该是没什么影响的,也绝对不可能伤害到它。但本能的来自对危险的触觉避让,让它一步步躲开那些袭击来的刀口,同时也展开了反击。

树林中垂落的无数上吊绳化成的白绫向元欲雪刺去,试图绑住他的四肢、腰际、甚至脖子这种危险虚弱的部位,在绑死之后,便可以向外拉扯,像极人类记载中五马分尸的酷刑。

这些柔软的上吊绳的确能将肉体撕扯成一片片的肉块,鬼怪十分具有经验。以往也不是没有不配合它的人类,或是从一开始便仓皇逃跑的、连见到规则的资格都没有的废物,都被它拿上吊绳束缚全身,撕扯成数十上的肉块,化作了这一片密林的养料。

白绫细密缠绕在树林当中,几乎遮天蔽日,但以往用惯了的诡异手段却未曾达到想象中的无往不利,那些汲取了无数鲜血和人类血肉养分、饱含着怨气的上吊绳,在缠绕住元欲雪之前,却被以锋利的刃口劈开,在身边簌簌落下时,简直如同一场由白布织成的雪花。

在那些下半截空空荡荡的白绫中,元欲雪神色极为冷淡,将斧间劈斩进了鬼怪那张诡异的五官间,微微下陷,劈开流出的是一团腥臭的黑色脏污物体。元欲雪垂眸凝望着他,眼底一片冷静:“我说了,如果一定要有人走不出去。”

那只会是你。

第72章 鬼校生存指南

劈斩而下的斧刃中, 是鬼怪无声的惨叫。

那一团腥味脏污的液体像爆开的棉花般流出,粘在原本布满人类鲜血的斧头刀刃上。鬼怪的躯壳一点点裂开,化为齑粉, 空中漂浮白绫尽断,落在地面, 真正如同覆盖而下的一场大雪。

树林接踵间发出的簌簌声响停了下来, 那些参天蔽日的树木又变回了原来的形状, 让阳光从那些树缝间落下来。正好有一簇,落到了元欲雪的身上。

他站在那一隙阳光下,雪白肤色被映亮,如同一块细腻完璧雕刻而成的作品。身形清癯, 袖口微微卷起一截,能看见他顺势垂搭而下的一双修长右手, 握着和他画风完全不搭的粗糙斧头,却生出异样而强大的美感。

这一幕落在戒舟衍眼中,熟悉的胸腔微微发热震颤的触感再次传来。

解决完鬼怪,元欲雪也没有停顿多久, 便走向戒舟衍。

他说过的, 会很快。

戒舟衍眼也不眨地注视着他, 而在元欲雪转身走过来时,从斧刃下流淌的那一团脏污黑色物体, 承载了鬼魂最后的怨念, 凝成一支利箭向后袭击而来,带着最后孤注一掷的绝地反扑。

那倒不是向着元欲雪而去的,射向的目标其实是被元欲雪一直很好保护在身边的戒舟衍。

便是承载意识的躯体已经消散, 它最终的愿望还是要一对恋人阴阳两隔, 作为自己最后的报复——因那箭支的杀意不是冲着自己而来, 元欲雪的反应略慢了一些。

不过他睫羽微微一颤间,已经抬起手,要用斧刃阻拦那一团带着不明意味的危险物。即便这之中的时间差已经由元欲雪依靠自己的反应而无限压缩,但好像也已回天无力。

元欲雪一眨眼间,下一秒已经挡在了戒舟衍的面前。

一片寂静。

他想象中的,可能要付出的代价也没有发生。

戒舟衍的目光从那团黑色物质上收回来,在他心念一动间,那团腥臭物质被碾压成真正的虚无,消散在这一片密林之间,连规则也无法再将它重组,彻底了无痕迹。

作为打扰他的代价。

戒舟衍并不愿意在这种时刻把注意力分薄在其他人身上,但总是要冒出一些东西打搅他。

元欲雪略微茫然地抬起了眼,那双细密而长的睫羽微微颤了一下,顺势和戒舟衍对上了目光。

“……”

他们当中的距离隔得太近,属于元欲雪的气息传来,几乎瞬间便点燃了戒舟衍的某些回忆。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还要拥抱吗?”

元欲雪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动作,解释道:“不用了。”

他回过身,的确没有再寻觅到鬼怪的一点痕迹,这甚至让他略微疑惑地侧了一下头。

不过密林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也不知道杀死了其中所寄宿的鬼怪,能不能算作“补全”了规则。

元欲雪和戒舟衍再一次从密林中出来。当然,这一次两人不再是牵着手的。

邓姝姝给他的信件中记载的地点已经全部调查完成,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地点没被记录进去,毕竟最后一次的“更新”停留在三年前。

所以元欲雪依旧不能懈怠,要继续探索校园内的各个设施地点,看能不能触发其他那些未被记载进去的隐秘校规——当然,这是一个很繁琐庞大的工程量,元欲雪也没有急于一时。感谢过戒舟衍后,两人一起回了宿舍休息,准备下午的课程。

正巧曾白和唐远也刚刚回来,曾白换下自己湿透的球鞋,身上带着些许粘稠得能挂成丝的水迹,有些不耐烦地抱怨着。

唐远冷冷看向他:“是你非要下去的。”

曾白含糊地道:“我哪里知道那么倒霉。”

曾白准备去浴室洗澡的时候,就看见元欲雪和戒舟衍回来了。曾白嘴贱,还非要调侃一声:“你们怎么回事?又是一大早上的就不见,半天才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约会去了。”

元欲雪:“……”

他想了一下,回答:“的确是约会去了。”

戒舟衍没说话,看样子倒是默认的模样。而且不知为何,心情看着还挺好,瞥向曾白的目光都不像之前那般冷漠,甚至还带上了微微的和蔼,像是在鼓励他多问几句。

曾白:“??”

怎么回事,他就随口一说啊??

结果两个舍友还真谈上恋爱了?

怎么回事啊,他们在这里要死要活的探索校规,两个npc倒是甜甜蜜蜜地还去约会,真是……

曾白一边震撼一边悲愤,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酸酸的,有些后悔问出了这样的话来。手上的动作也微微迟钝,不太想在宿舍里继续待着,干脆去浴室里准备将身上这身古怪的水腥味洗掉,结果唐远先一步进了浴室,曾白道:“正好,唐远,帮我开一下热水。”

就见唐远哐当一声,当着曾白的面砸上了门,那声音震天响,连门框都跟着震动了一下,更是差点和曾白的鼻梁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曾白:“……”

他莫名其妙道:“干嘛啊?你要先上厕所吗?”

里面的唐远没回他。

曾白百无聊赖,像一条死鱼般瘫在门外。又警惕地看了元欲雪他们,抗议道:“你们不准在寝室里秀恩爱啊,晚上也不准睡一块去,考虑一下我们单身狗的想法……”

晚上睡一块去……

戒舟衍此时神色相当冷漠,面无表情地垂着眼睛,估计谁也不能透过那张面孔察觉到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元欲雪倒是没什么特殊反应,只是看了眼戒舟衍的表情,虽然是冷漠神色,但元欲雪总觉得他——好像是有些在意的。

是因为自己的话让他不高兴了吗?元欲雪想。

元欲雪和别人交谈的时候总是很认真,所以自带可信度buff,很少有人怀疑元欲雪话里真实性,会不自知的取信于他。元欲雪也的确不怎么撒谎。

但他有时候会有一些十分自洽、而且严格来说绝对不算谎言的逻辑,所以元欲雪此时继续补充,为戒舟衍解释道:“是我拜托了戒舟衍答应我——而且已经分手了,不会……”

虽然是很人类情绪化的词,但元欲雪飞速地理解了它代表的意思,跟着内敛地说出口:“秀恩爱。”

的确分手了,就在小树林里当着鬼怪的面分的。

戒舟衍继续沉默:“……”

这一句话好像不比之前那句带给曾白的震撼小,他微微愣住了,傻乎乎地继续补充道:“这、这样啊。”

也不知道是寝室里有一对情侣尴尬,还是有一对已经分手的情侣更尴尬。

这时候唐远忽然将浴室的门打开,若无其事地对曾白道:“热水放好了,你进来洗澡吧。”

曾白:“啊?”

他觉得唐远的态度好像又微妙的变好了,但反应过来,那应该只是自己的错觉。唐远这种闷葫芦性格,虽然看着冷淡,但其实很少有什么情绪起伏,更不会对着队友喜怒无常。

曾白正准备溜达进去浴室,又感觉到一阵非常阴冷的目光,如同刮骨钢刀般扫过他的身体,竟然让曾白下意识微微颤抖了一下,觉得有些莫名的恐惧起来。

可是白天的宿舍又能有什么危险?曾白顺势望去,发现用那股阴沉目光盯着自己的,原来是戒舟衍。

曾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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