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雅拉氏满意点头,终于回过神来的博启冷脸上前抱回自家逆子。然后才对阿灵阿歉意笑:“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在下教子不严,连累阿大人了。”
阿灵阿拱手:“自家郎舅,叫什么阿大人呢?博启兄喊声阿小七便是。虎头聪慧且贤孝,小小年纪就知道给姑爸爸撑腰。有侄如此,小弟只有替二姑娘欢喜的,又怎舍怪罪?”
就是就是,围观众人都笑着打哈哈。
唯恐博启脾气上来,直接给那虎头虎脑的小虎头来个屁股开花。
饶是如此,博启也狠狠记下了这笔账。回府后就操起了鸡毛掸子,龙行虎步向儿子:“老子打死你个小混账王八羔子!”
已经知道乖孙丰功伟绩且大加赞扬的塞和里氏恼,劈手夺下鸡毛掸子向儿子:“你个大混账王八羔子骂谁?又要当着老娘的面儿打哪个?”
“额娘,不是……”
“不是?是你的不是,还是老娘的不是?我不知道?呵呵,不,我可知道了。知道咱们虎头小小年纪不惧权威,勇敢给他小姑爸爸撑腰。亲家母都夸小家伙有胆色、有孝心,偏你不知道表扬孩子,还惦着朝孩子下黑手!”
塞和里氏冷哼,看着儿子的眼神相当不善。
也就是舒穆禄氏提了句明儿就是淑宁大喜的日子,还得这个不靠谱的兄长背她出门呢,才终于在鸡毛掸子下救了博启一条狗命。
而这会子,小罪魁祸首已经舒舒服服地窝在他小姑爸爸怀里,听她柔声夸奖了:“咱们虎头真棒,这么点点大就知道保护小姑爸爸了!”
小家伙得意笑:“小姑爸爸甜不?”
“甜,甜甜甜。小姑爸爸这心里啊,比吃了蜜还要甜。不过啊……”淑宁秀眉微蹙,粉脸含忧地跟小家伙细说他此行的利与弊。
寥寥几句,就让前头还牛犊子般倔强不肯认错的小虎头乖巧道歉。并保证日后不再这么鲁莽从事了,而是要认真学文习武,将来好用实力给小姑爸爸撑腰。
变化之大,直让舒穆禄氏赞叹并扶额:“等明儿淑宁你出嫁了,我可找谁来管这个小魔星哟?”
姑侄俩齐刷刷白眼,异口同声:“什么小魔星?别胡说,我们虎头好着呢!”
舒穆禄氏:……
只庆幸臭小子虽皮,但向来说话算话。说好了去钮祜禄府就不粘着淑宁陪他们回家自家院子,就再怎么不舍也乖乖行礼道别。
绝不拖沓。
各自话别后,淑宁也回了自己的怡然居。才卸了钗环,正待洗漱歇息呢,就听着守门婆子的请安声,竟是大嫂舒穆禄氏。
淑宁微讶,忙起身见礼。
见她脸上微红,有些期期艾艾。淑宁忙笑:“我跟嫂子说几句体己话,珍珠翡翠你们几个先下去。”
所有人尽去,偌大房间内只剩下她们姑嫂俩了,舒穆禄氏才常常出了口气,接着做贼似的拿出本包装精美的小册子来:“奉,奉命而来。好妹妹多担待些,也千万仔细些瞧着、听着。”
这环境,这时机,再瞧瞧大嫂这红过天际晚霞的脸色,淑宁心中便有了几分思量。
果不其然。
册子打开,无尽春光滚滚而来。
大嫂舒穆禄氏脸色爆红,声音都带着几分颤:“妹妹莫羞,子,子曰食色性也。礼记也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夫妻和合,原就是繁衍生息之道。侧,侧夫人早亡,额娘怕你无人指点心中迷惘。甚至有不谐,生了忌惮,影响夫妻和顺、子嗣传承。”
毕竟满京城都知道,果毅公福晋巴雅拉氏不满侧出子承爵。是以对阿灵阿严加管教,唯恐他耽于酒色,身边伺候的奴才都是小厮与婆子。听说前些日子可算赏了通房丫头,又被心念小姑子的阿大人给拒了。
不光婆婆惦念,舒穆禄氏也替小姑子捏了一把汗。
唯恐两个生瓜蛋子无法顺利成事,这才忍着羞赧咬着牙,接了这个代为解惑的差事。
结果把她羞得都快冒烟了,小姑子还一脸云淡风轻?
也太淡定些了吧!
淑宁垂眸:“多谢嫂子与嫡额娘好意,不过……娘娘也担心这个。生怕我年轻不经事,扛不住钮祜禄家那般纷繁复杂,特意安排了积年的老嬷嬷仔细教导。这,这床笫事,也在其中。”
还是特别重要的一项,由盛宠多年不衰的德妃娘娘亲自指导,皇家专用高清图册做教具。
为了妹妹婚姻幸福,德妃娘娘付出良多。
不过这些就只能淑宁自己心中感念,不好对旁人言了。
但就这,也足够舒穆禄氏闻弦歌而知雅意并长舒一口气了:“既如此,嫂子就不班门弄斧了。妹妹早早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儿好做个明艳动人的新娘子,让所有人都羡慕妹夫好运道。”
“哎呀,嫂子你又打趣我。”
嗯。
舒穆禄氏歪头,笑得可促狭:“是得抓紧时间再多打趣几句,不然回头你大婚,小两口蜜里调油乐不思蜀的,再轻易打趣不着了。”
淑宁红着脸捂她嘴:“哪有你这样做长嫂的,净会揶揄小姑啊!看是我好性儿,往嫡额娘跟前告你黑状告少了。”
“可不?小姑子忒温柔了些。日后到了夫家可不敢这么乖顺,谨防有些人蹬鼻子上脸。到底钮祜禄家纷繁复杂,不若咱们府上人口简单。”说到这舒穆禄氏都收起嬉笑之色,只剩满目忧心。
高嫁虽好,小媳妇难当啊。
尤其果毅公光嫡妻就娶了仨,还有个继后与贵妃生母的侧福晋。相当于两重婆婆,再加上四个身份贵重的妯娌、六个难缠的大小姑子……
见嫂子实在挂心,淑宁笑着拉住她的手:“嫂子勿忧,我啊,如今可是贵妃的心尖尖儿,十阿哥的七舅母。皇上圣旨亲封的阿灵阿夫人,准一品诰命。任她们心里再如何腹诽,也不敢舞到我面前来。否则的话……”
淑宁眯眼,故作狠厉地比了个手刀:“否则我就直接杀了猴子,看哪个母鸡还敢咯咯哒!”
舒穆禄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就你那恨不得扫地恐伤蝼蚁命的,还杀猴子呢。能保全自身,咱们在家都念阿弥陀佛了。”
淑宁眨眼,想问问她是没看过自己庖丁解羊是咋?
但想想自己在家人眼中一贯的温婉形象,她还是住了口。只道自己定能保全自身,把日子过好。只大婚后到底为人妇,再不能像以往一般于父母膝下承欢。还要劳烦兄嫂多多费心,好生看顾阿玛跟嫡额娘云云。
舒穆禄嗔了她一眼:“分内之事,还用你多加嘱咐?”
淑宁唯恐她误会,赶紧解释了几句:“不用不用,这,这不是妹妹即将成婚,对家中万千不舍么?便知道嫂子千好万好,至贤至孝,也还是忍不住要白嘱咐几句。”
舒穆禄氏摇头失笑:“你啊,就是太敏感多思了些。你便是嫁了,也是咱们家二姑奶奶,是我跟你哥的妹子,咱们虎头的小姑爸爸。不管怎样,咱们都是血脉相连,至亲至近的一家子。当嫂子的只盼着你平安顺遂,诸事吉祥。”
“若,若万一有什么不妥,家里也永远有你栖身之地。哥嫂跟你大侄子,始终站在你这边。”
后头这句虽多少有些不大吉祥,却暖到了淑宁的心窝窝里。
让她底气十足,梦里都带着丝丝缕缕的甜意。
感觉都没睡多久呢,就听珍珠在轻唤:“姑娘,时候不早了姑娘,该起了。”
淑宁睁开惺忪的睡眼,瞧了瞧窗外还在闪烁的星子:“这不是不早,是太早了吧,有卯时没有?”
珍珠笑嘻嘻将湿热的帕子抹在她脸上,助她快速清醒:“没有,但您也该起了。今儿您大喜,要忙活的事儿多着呢。”
第22章 迎亲
“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
声声入耳的喜词中,刷刷几下过去,明显的揪疼里,迷迷糊糊的淑宁瞬间清醒。睁眼就瞧见一位身着诰命夫人朝袍的圆脸夫人正娴熟地扯动纱线,往来弹动间,带走她额角的汗毛?
将她这一脸茫然瞧在眼里的塞和里氏笑:“你这丫头,该不是瞌睡打得忘了今儿自己大婚吧?”
淑宁扶额:“让嫡额娘见笑,实在是……”
实在是太困了啊!
打从接到圣旨赐婚,频繁预知梦的那天开始,淑宁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接着人在深宫,更是战战兢兢,恨不得夜里都睁着一只眼。可算回到府中,能卸下满心防备了,可不就疲惫得恨不能把自己焊在床上?
但事实什么的,可不好与外人言。
是以,她只俏脸微红,眸光低垂,做个安安静静的娇羞美新娘。
倒是塞和里氏笑嗔:“实在是结结实实伺候了娘娘与小皇女一个月,还未缓缓便又开始忙活大婚了是吧?唉,嫡额娘也知你累。可有什么法子呢?亲家母频频上门,百般央求,绝不肯错过今年内这个最最好的日子……”
人群中也不知是哪个道了句还有这等事,塞和里氏便抚掌:“那可不是?”
接着,便笑容满面地详诉了亲家母频频上门,屡屡加聘金,花样诉说自身殷切。自己到底心软,竟被哄走了掌中珠的经过。
无他,按着常理,从两家订立婚约到亲迎,怎么也得一两年,甚至三五年。
好与两家方便。
让男方府上能来得及粉饰新房,女方家中可细细准备妆奁。
只那未成婚便有了首尾,珠胎暗结的;或者家中长辈身子不健朗,怕守孝时间太长误了孩子佳期的;再或趁着热孝成婚,甚至是冲喜的。才会这般草率从事,匆匆嫁娶。
塞和里氏虽没拗过巴雅拉氏匆匆给淑宁定了婚期,但也不愿让她受这冤屈,是以从两家订了吉日起便不厌其烦地与人讲说自己被拿捏的经过。
众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也理解她这爱女之心,维护家族名誉的用意。
是以争相恭维,都说二姑娘出类拔萃,才得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与阖宫娘娘们争相添妆。惹果毅公福晋急急切切,唯恐到手的好儿媳被人抢了去。
也巧,正说说笑笑间,便见一身簇新的门房来报,说是迎亲队伍已经到了大门外。
新郎官高头大马,十字披红。众人皆言姿仪美过潘安,羞煞宋玉……
一迭声的赞叹中,全福夫人有条不紊地帮淑宁净面、梳妆。边忙活还边与众人说笑:“刚乌雅夫人还说是果毅公福晋急切,如今瞧着,这急切的分明是新郎官么!傍晚的吉时,他寅末便来接亲了。”
“不过也是,新娘子这般花容月貌,便妾身是个男儿也得为之心折,早早央媒人上门提亲。”
哈哈哈,谁说不是?
淑宁的闺房中一片欢声笑语,恭维声、祝福声、打趣声,声声不断。
大门处,博启正带着一群堂表族兄弟的牢牢守着。花样给新郎官出难题,考校其文学武功的同时,也给他个下马威。好叫他知道,自家虽门户低微比不得一等公府,但对妹子的爱护重视却半点不少。
新郎官若有怠慢,他这个当兄长的也是会带着一群堂表族兄弟们打上门的。
阿灵阿知道自家婚期定得急,私下里难免为人非议。一直积极配合,各种表现额娘盼孙,他心系美人,所以万般急切的说法。
当然他也确实急切。
咳咳。
甚至为了让这婚礼来得更隆重喜庆些,他不但在聘礼、婚宴等事上做到所能做到的极致,便婚礼热闹程度上也花了不少心思。
还跑翰林院专门求了几首催妆诗。
从同僚中优中选优,择了几十个家世好、人品佳,前程无量且未婚的少年郎伴他迎亲。光是这个众星拱月的排场,就让人叹为观止。更别说新郎官一个少年重臣堂堂一等公还对个不入流的大舅子毕恭毕敬,任由折腾了。
什么对对子,做催妆诗啊。现场打拳、布库地展示武力啊。红封不要钱似的往出洒,一声声兄长喊得情真意切。
以他如今身份做到如此,谁不得说声阿大人对新娘子看重已极呢?
闺房内,淑宁在全福夫人跟丫鬟帮助下已经换好了石青色公夫人吉服。戴上青缎为表,红片金里子。中间缀着镂金火焰,珍珠为饰,左右各有一个金龙凤的吉服冠,配上红色珊瑚珠的朝珠。
一耳三钳,都是金云衔珠式样。
明明都是朝廷制式的东西,被淑宁这么一穿戴起来便格外的端庄明丽,尽显女子柔美之姿,生让整个屋子都为之一亮。
舒穆禄氏甚至粗放地拍了拍腿:“娘咧,咱们小姑奶奶也太美了些,竟迷得我一介女流都看直了眼,生生忘了喘气儿。哎呦喂,可把我给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