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夫郎是个娇气包 — 第42节

大牛在纪家干了好几年了,纪家人也都没拿着对待下人那套对待他,宴客是熟悉的人能一桌坐下也都喊上他一块儿吃,并不单开桌子。

今儿家里吃的好,谁稀得吃饭被打断。

他见孙鸢娘这时辰来,也有些不愉:“孙大娘子等会儿吧。”

“我是来办要紧事的,这头办完了还急着办旁的事呢!”

孙鸢娘眼见一个寄人篱下给人做工的都敢这么同她说话了,心头更是不痛快,村头那些个长舌妇一改先时的对他们家的谄媚也就罢了,索性都是些目光短浅的农妇农郎,只是一个下人凭什么敢对她吆三喝四:

“你一个长工,倒是做起主人的主来了,若是耽搁了我这头的事情,你担待得起么!”

大牛同她理论不过,自也只有进去通知里正。

一桌子人听说孙鸢娘来了,都未有太好的脸色,纪扬宗把筷子扣在了碗上,骂咧了两句还是站起了身。

“我去瞧瞧就成,岳父大人和霍郎你们继续吃着。我处理了那头就来。”

黄引生道:“你去吧。”

纪扬宗匆匆出去,瞧见端着姿态在外的孙鸢娘,不悦的皱起眉:“你又来干什么?”

“我说里正,要不是你管点村里的事儿,我也不稀得过来。不过你放心,往后你想我来我不会来了。”

孙鸢娘将见纪扬宗不耐烦的样子,也全然未有尤家做错事的惭愧,反倒是面子工程都懒得做了,摆着款儿道:“我们在城里置办了产业,我和凌霄不日要搬去城里住,时下来过文书。”

纪扬宗嗤笑了一声:“眼瞅着是在村里待不下去了,赶着要搬去城里啊。”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孙鸢娘被纪扬宗这么直呛,脸色不大好看,自想扳回些面子,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道:“我们凌霄有才,得薛同知提拔,是薛大人满意的门生,进城方可时常听训。”

“那你们可得抓紧了,眼看官员调任在即,最迟明年三月薛大人可就要调走了。可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才是。”

预研杜佳t“谢里正的提醒,虽也只有三五个月了,同知大人要料理两个不知高低的人,想来也是容易得很。”

纪扬宗闻言未曾开口,孙鸢娘见此却是得意的笑了起来:“这民啊,终究不可与官斗,否则怎又会有那许多的人要读书,要科考,不就是冲着一朝一日可以说上话儿嘛。”

“有些市井小民便是不知深浅,以为在巴掌大点儿的地方能说得起几句话,有人应承,便自觉了不得,行事风风火火,以为占据了上风,殊不知鲁莽早已经给自己埋上了祸根。”

纪扬宗心头一惊。

孙鸢娘逼问道:“里正,你说是不是?”

“市井小民即便再是微末,却也得维护着自己的名声。若是因为畏惧强权便委屈自己不敢吱声,只怕是叫恶人更为张狂。”

“谁先做错的事,谁先心存恶意,大家心里都清楚。”

一道沉稳的声音插了进来,孙鸢娘抬头,眉头一紧:“黄大夫也在啊。”

随之跟着走出来的还有黄蔓菁和纪桃榆,令孙鸢娘惊讶的是霍戍也在。

她和霍戍本是没什么交集,但在纪家却几次三番的撞上他,且还没少叫他吓唬。

以至于现在瞧见此人心里便不由得犯怵:“里正家里好生热闹啊。”

有黄引生和霍戍在,孙鸢娘有些犯了怂。

且不说黄引生在同州城开了医馆多年,和州府中的官员小吏多有行过医治过病的交情,她即便不顾忌这些,也怂霍戍,生怕这人一言不合又将她给拎了起来。

“既是要过文书,孙大娘子且来按手印儿吧。”

纪扬宗道了一声,引着人去了办手续的书堂里。

经孙鸢娘来这么一闹,饭自是不能再继续舒坦的吃了,不过好在是吃得也已经差不多。

黄引生把话儿递到以后便也没在村里多待,转赶回了城里去。

外头乱着,近来伤病之人见多,又逢冬换季,医馆里就他一个医师,他不多走得开。

送走岳父,纪扬宗背着手从外头回来,却是心头的焦愁上脸,神色不多好。

虽晓得孙鸢娘今天是有意摆谱儿,但是一席话无疑还是说到了他心坎子上,若是真叫薛家的人动动手段,纪家尤实不得好过。

这去了城里上上赶着要和薛家亲密了,虽在桃榆的事情上尤家无论如何也理亏,且尤凌霄还在集会上抹泪说舍不下桃榆,这左右逢源当着一套背着一套,料他也不敢同薛家开口提纪家的事情。

只是天长日久,谁又晓得尤家娘俩儿会再折腾出些什么幺蛾子出来,始终是一重祸害。

霍戍大抵晓得纪扬宗在焦愁些什么。

“薛家未曾在此时与尤家定下婚约,无非也是在押宝罢了。尤凌霄是个潜力所在,于这些官宦之家来说,却也并非唯一选择。”

纪扬宗看向霍戍:“你的意思是?”

“若是押得宝没有了潜力,以里正对薛家的了解,他是会继续扶持尤凌霄,还是舍弃棋子?”

纪扬宗道:“尤凌霄确实有才华,生得也是不错,这是薛家瞧中的地方。可尤家到底家境寻常,且同氏族人心并不齐,若没了潜力,薛家不过一个女儿,断是不会再扶持。”

霍戍应声:“诚然,既是如此,里正便无需再忧心尤家。”

纪扬宗还是不太理解霍戍的意思,然而霍戍却没再开口。

霍戍看了一眼纪家灶屋的方向,道:

“今日多谢里正款待,我先回去了。”

纪扬宗见霍戍的神色,敛起心神,道:“小桃子跟他娘在灶房里洗碗,当是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叫他送送你。”

“不必麻烦。”

话毕,霍戍便折身而去。

纪扬宗凝起眉头,有些不知所以。

他回到屋里,桃榆在围襟上擦了擦手,道:“阿祖走了么?”

“走了。”

桃榆把食盒扣好:“霍大哥呢?”

“都走了。”

“走了?”

桃榆闻言瞪大了眼睛,连忙提着食盒跑了出去。

纪扬宗看着毛毛躁躁的哥儿,朝黄蔓菁道:“这孩子。”

“今儿你买的虾还剩了不少,又大又鲜,小桃子说孙鸢娘过来大家都没吃好,见霍戍也喜欢这虾,便拿些剩下的让他带回去。”

“也好。”

纪扬宗道:“这孩子倒是细心。”

“霍大哥!”

霍戍信步往赵家方向走,预备去办事儿,不想身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呼声。

他回头,便见着桃榆抱着个食盒突突的从田埂上跑过来。

“你走得也太快了。”

霍戍回走了一大段路,桃榆上前来两人汇合却也已经是气喘吁吁,他连忙将食盒递给霍戍。

“这是什么?”

桃榆喘着气道:“尤家人过来扰了吃饭,爹怕你没吃好,让我送食盒来。家里剩下了不少菜,你要是不嫌弃是剩下的就把这些带回去吃吧。”

霍戍未置可否,但还是把食盒接了过来。

他顺道打开瞧了一眼,旋即眉心一动。

食盒里端放着一碟子虾,然则却比午时桌上的都要小了一圈,这些虾竟都已经剥去了壳儿但未曾拧虾头的虾肉,整齐的排放在碟子里,满满两层。

霍戍想着方才吃了饭桃榆便钻进了灶房里,连黄引生走也只是匆匆打了声招呼,不曾相送。

他还以为他是忙了一上午做饭累了,不想……

霍戍心中有股难言的悸动,促使他目光久久收不回。

“那、那个怕碟子装不了多少,这才把壳儿给剥了。”

桃榆见霍戍一直盯着没有壳儿的虾,好似自己跟着也被看穿了一样,耳根有点红:“家里有醋的吧?”

霍戍闻声小心盖上食盒盖子,点了点头。

“那便好。”

桃榆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就先回去了,耽搁你不少时间。”

“桃榆。”

霍戍忽然叫住了说完就要跑的人。

“嗯?”

霍戍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小哥儿,桃榆眉宇微动,疑惑看向霍戍:“怎么了?”

“没。”

“外头乱,你别出去,若有急事外出,同我说。”

“好。”

霍戍张了张嘴,想开口却不知再与之说什么,他头一次厌烦自己话太少。

僵持了片刻,也只有道:“回去吧。”

桃榆应了一声。

他背对着霍戍往前走,一时间脑子空白,不过转念想到霍戍收下了食盒,步子还是有些轻快。

临到转角处,忽而又顿住了脚。

桃榆抿了下唇,慢慢偏头想看一眼霍戍离开的背影,然则回头间,却见着那个人竟还立在原地安静的看着他。

冬风过境有些冷,从霍戍身前经过却好似绕着道离开一般,那人就那么站在风里。

四目相对,几乎突然,瞬间,桃榆明晰的觉得自己心下好似升腾起了什么,随着心率快速的跳动慢慢变得很热。

像泄洪一般,又似春阳落地,乍然填满了他的身体,变得充盈,连寒风也不觉冷了一般。

桃榆连忙收回目光,深吸了口气,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自觉有些不对劲,他不晓得自己是不是早上吹了冷风,又要风寒了。

可这症状却又不像风寒的前兆,额头也并不热。

他不明所以,赶紧逃似的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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