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打开卧室的门逃出来了?
不知是不是酒精延迟了他的行动,江姵芝怪叫着扑上来的时候他只是缓缓站起身转过去。本想抓住她的双手来着,不料却扑了个空。
江姵芝的手在哪里呢?
是什么打湿了自己的衣服?
林育政意识出现一秒的恍惚,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知觉和反应,他用力把扎进自己怀里的江姵芝推倒在地,那个疯女人在地上滚做一团,说着人类无法理解的语言。林育政很想上前给她几脚,腹部却传来闷闷的痛感,低头一看,上面多了一把只剩刀柄的刀,血混合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温暖体液正慢慢从刀口的边缘渗出来。
这时女佣赶了过来:“先生……啊——”
“闭嘴,快把家里的医药箱拿来。”林育政按住伤口努力止血,那把复仇的小刀依然留在他的腹部。
地板上江姵芝爬起来,她刚刚用刀刺中了她的丈夫,此时正吃吃地笑着,前胸和后背大片肌肤裸露,凌乱的衣裙上还沾着陈旧的血污,赤着双脚站也站不稳的样子。
“你这个贱人。”林育政的声音毫无感情。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妻子,自从他们的孩子流产之后,江姵芝成了他名义上的妻子……不过想想本来也不过是攀附权贵、生育后代的一件工具。
林育政对江姵芝的爱,从一开始就一个骗局。
“想拖我一起下地狱吗?我不会死在你手上,你等着吧。”
江姵芝瞪大眼睛,似乎没有听懂,她拼命咧开的嘴角是在笑吧……
林育政想,这个疯女人的人生本来是什么样的呢?从出生开始就在父母的宠爱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像其他富家小姐一样出国留学,进入更广阔的世界,认识更多的俊杰,寻一段合适的姻缘相夫教子,然后周而复始,又是新一轮的幸福人生。想到这里,还按着伤口的林育政竟然笑了,一个富家小姐再普通不过的幸福人生毁在了自己的手里,这感觉还真是痛快啊!
先是未婚先孕,接着父亲战死,然后腹中胎儿流产,更在知晓丈夫谎言下的真性情之后受到重创,这个江姵芝精神失常已经多时了。
那个狗屁东西怎么还不把医药箱拿来,林育政在心中骂着,身上的力量正顺着腹部的小小切口飞快向外泄露。他慢慢后退到门边,最后看了一眼对真实世界已经无知无感的妻子,用自己最后一点力气反锁上门。女佣找到医药箱拿过来,他靠坐在门外,拔开衣服露出伤口查看,侧腰上一只剩小刀柄在外,刀身被周围肌肉紧缩死死咬住,幸好江佩芝捅人没经验,不知道刀上需要开血槽,刀身应该不长,没有戳穿内脏。
林育政痛苦地从胸腔挤出一口气,倒不全是因为痛疼,而是因为被自己最瞧不上的人给了狠狠一击让他感到耻辱。房里传出江姵芝的笑声,还有包含在那笑声当中模模糊糊的两个字——“报仇”。
江团长战死是他无能,是这支军队的无能,胎儿没保住则是子宫的软弱,是女人的软弱,林育政想。女佣在他旁边瘫软在地上,他嫌恶地踢了一脚,没有发力点,踢了个空。林育政终于开口到:“你去找个人,叫辆车,送我去医院。”
第145章 简旌回府(一)
甘小栗终于彻底的退了烧,退烧的那个下午他迷迷糊糊中做了个梦,这一次的梦中谁也没有出现,只有山一样的愧疚压在他的心头,他抱着头努力想去捕捉梦中可能出现的一丝情绪来源,但是头脑中完全是空白一片。醒来之后更是如此,他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如同坐在白茫茫的一片烟雾里。
愧疚,到底应该对谁感到愧疚?他其实早有无数个答案,只是不敢轻易取出任何一个来细想。
抬眼一看,简行严正侧卧在床边的一张竹席上,竹席就铺在地面,人在上面睡得口眼歪斜。这家伙应该好久没有正经睡过舒服的床铺了,甘小栗不忍心打搅简行严的好觉,时值下午,门窗紧闭,房中闷热之极,他们整日被困在这里也找不到别的事情可打发时间,就这么昏昏沉沉的醒醒睡睡,屋外由简夫人的娘家人带来的吵闹声已经被日常消磨掉,那群人竟然也一点要动身离开的迹象也没有,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
可这又关他什么事呢?甘小栗抱膝而坐,望着不能打开的窗户,从窗帘缝中透出夕阳金黄色的光,他看了许久,萌生出一个预感——
今天也许有什么事要发生。
屋外夕阳从金黄变成火红,炽热地燃烧起来。
简旌在这个傍晚终于回到家门前,他掩人耳目地从一辆人力车上下来,双脚一落地,僵直的膝盖无力承受地面的冲击,整个人跌坐在车轮下。车夫回头扶起这个看似落魄的中年人,问了句:“小心呀。您上简府来做什么了,都这个时间了,他们家该吃晚饭了。”
简旌抖动了嘴唇边凌乱的胡须,晃着没了纽扣的衬衫袖子说了声:“诶,我没事。”
那车夫万万想不到眼前的人就是槟榔屿上头等气派的华商,见他准备往简府里面走,又好心叮嘱了一句:“喂,他们家看门老头可凶了!”见对方充耳未闻,拖着空车转身便走了。
“这老头还真好笑,这能是简家的什么人呢?”
简旌的耳畔飘来了车夫的话。
我是这里的什么人呢?他掸了掸衣服,迈着比往常更加庄重的步伐走过去,看门的老张大叫一声跑来迎接:“哎哟,老爷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