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旌立刻把话接过去:“依我看,你就是阚荣的儿子。”
甘小栗仍旧低着头,不想让他俩看到自己的表情。
“你不是想知道你父亲在哪儿吗?”简旌面带悲容,“小栗,你做好心理准备,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他见甘小栗偷偷抬眼瞥了一眼自己,那怯懦中带着敏锐的样子和阚荣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是不是死了?”甘小栗问。
简旌肯定道:“确实是这样,否则他知道你在找他,早就出来见你了。”
“他……是怎么死的?”
“实话告诉你,你父亲阚荣对我们家非常重要,我和他年轻时候就是朋友,后来他来南洋谋生碰巧与我重逢,那时我的生意刚刚走上正轨非常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帮忙,于是请你父亲来我这里。阚荣与我们全家都相处得非常好,行严小时候也很喜欢他,在工作上他也十分可靠……”说着简旌甚至眼泛泪花。
甘小栗并没有被简旌打动,但是亲耳听到父亲的死讯再次传来,他的内心还是被眼泪填满了,眼圈开始发红,他掩饰到:“嗯,我早有预感。”
“可是在经营管理上慢慢的我们也有一些分歧,你父亲是个很善良的人,很理想主义,我比较……你也可以说我比较贪婪,去年的七月份,我跟他因为商行的事吵了起来,吵架的时候我们就站在书房外面的楼梯口,大概是因为情绪激动,你父亲很生气的想要离开,结果出了意外,他一脚踩空从楼梯上跌了下去。”
这个版本的故事是真相吗?甘小栗心中问到,渐渐在椅子上缩成一团,昨夜夜不能寐的疲倦加上此刻的迷惑让他的胃隐隐做痛。
“孩子你还好吧?”简夫人关怀到。
甘小栗咬牙坚持:“我没事。”
简旌站起来在房里来回踱步:“你怎么责骂我都可以,说到底都是因为我不敢公开这件事,弄得你父亲一个不明不白的下场。可是这么一桩意外我也不想的,我都来不及伸手拉住我的好朋友,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楼梯跌下去,他倒在楼梯口,血从头上不断地涌出来。我跑到楼下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那我阿爸现在……被埋在什么地方?”甘小栗响亮地吸了吸鼻涕。
简旌一愣,看上去他对甘小栗这么快就接受了父亲的死亡有点吃惊,可他还是显得很虔诚似的,半跪在甘小栗的面前捉住他的双手道:“在我的一处私人田产附近,你若是想去我随时可以带你去。小栗,你要相信伯伯的话,我和你父亲一直情同手足,他是我公司、我家最重要的伙伴,这一点槟榔屿上认识我的人都可以作证,行严也很喜爱你父亲的。”
甘小栗只觉得脑袋很沉,尽管双手被简旌捉住,仍然努力地把脸埋进手掌里。
“小栗,我自私我该死,可我求求你不要把这桩事说出去,就当是你父亲退休,告老还乡去了,为了我们老爷,为了我儿子,我求求你——”简夫人跪着挪过来拜倒在甘小栗的脚下。
“我不知道,我对阿爸的事一无所知,这么多年他音讯全无,如果不是离开宁波之前有了新的线索,我以为他早就死了。”甘小栗透过指缝看到脚边的简家夫妇,尤其简夫人整个人趴在地上,她的背影显得那么的年轻秀美,圆润的肩膀笼罩着母性的光辉。
为了简行严,甘小栗听到简夫人这么说。
终于他给了简家夫妇一个答复:“我想拜托老爷让我去看看我爸。”
简家夫妇双双抬起头,简旌明白甘小栗的意图,满口答应到:“好,好,你想哪天都可以!”
甘小栗又说:“我可以先出去了吗?今天还有今天的差事。”
简旌“咕噜”一下从地上站起来说:“小栗,你父亲的事我真的很心痛,你家里的不幸我也听说了,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我实在是想替你父亲做点什么,想来想去,只有替他照顾你这一件事了。我观察了这么久,你是个好孩子,和我家行严也合得来,你说这样好不好,你就在我家住,不用再当用人,我认你当养子,一切跟行严一个标准,你和他都是我的儿子。”他说得异常笃定,根本没想过甘小栗会拒绝。
“这,这太突然了……”甘小栗说到,“而且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时间?”
“你有什么顾虑吗?”简夫人问。
拒绝的话一定被问到原因,这两人若是追问下去,他不知道会不会引得他们怀疑自己来简府的目的,也许还攸关性命,同意的话自然能留在简旌身边,反而正中甘小栗下怀。
“我,不,我没有顾虑,一切听老爷夫人的安排。”
简旌对那天和甘小栗的谈话回忆到这里,再看看花园里,甘小栗和简行严都已不见了踪影。桌上的牙雕弥勒还在戏谑地发笑,他老不痛快地把抽剩下的雪茄按进烟灰缸里。认干小栗当养子的事确实提得快了一点,但是简旌对周宗主请干小栗回姓周桥叙旧一事十分的介怀,他怕自己不抓紧时间留住这孩子,这孩子就会其他什么人勾了去,再加上他在泉州道听途说得知甘小栗有个事关日本人的什么文件,如果想要弄到那个文件的话就更加不能放走甘小栗了。
这时书房门外有人敲门。
“谁?”
“老爷,是我,甘小栗。”
“你进来吧。”
没想到十几分钟之前还同坐一辆车的甘小栗又来找简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