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甘小栗见过手枪?”
“我……我在姓周桥认识的朋友告诉我的。”
“按你说的,那周宗主的枪……”
“还在他手上,姓周桥的朋友亲眼所见。”
“日本人要陷害简行严?还用了这么贵的一把枪?”张靖苏用手抓乱了头发,“陷害他有什么好处呢?从结果看,简旌为了把儿子捞出来花了不少钱,与其说是日本人要破坏简旌同英国人的关系,更像是英国人为了钱故意抓了简旌的儿子。”
“我的消息就是这些了。现在丧门坚认定是日本人杀了他的小弟,咋咋呼呼要去报仇,不过我觉得他没那个必要,只是在酒吧喝多了罢了。”
“枪的事你对简行严说过吗?”
“还没来得及,不过他早晚肯定会知道,毕竟定制版勃朗宁最早是甘小栗发现的。诶,我说——老师,你跟小栗子最近走动得很少嘛?”
张靖苏咳了一声说到:“工作要紧,我不像你有时间谈情说爱。”
“失恋了?”
“没有,就没开始过好吗!”
张靖苏和肖海不约而同地朝书桌上的相框看去。
“老师,你当时怎么不和岁寒哥一起回国呢?”
“他家为他选了一位未婚妻,已经过了大礼,他不想回家成婚只好一直留在日本。”
张靖苏望着的照片的眼睛多了一点“沧海桑田”,自他回国到金岁寒病故再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他总觉得好像一切没变,可是自打在宁波码头遇到甘小栗,在某个位置停驻的时间又开始往前移动,渐渐的,金岁寒就成了“过去时”了,但是甘小栗也没能成为“现在时”。
明明是甘小栗先遇到了自己,应该怪简行严后来者居上吗?
可,这种事能讲先来后到吗?
张靖苏甩了甩头,把脑子的杂念排空,对肖海说:“说到简行严倒令我想到一个事——简家的贸易行最近似乎有点问题,听说他家专营的金属材料在供货上以次充好,下游的工厂和作坊畏惧他家势力有苦难言,我觉得这件事发现的时机有点……”
“有点怎么着,还请老师明示?”肖海急忙问。
“你知道美国去年开始对日本禁运机床的事吧?这个禁运名单越来越长,这个月新增了一批矿石,听说石油的禁运也是早晚的事。正好是这个时候简旌家供货出问题,莫不是禁运导致的?”
“禁运关他什么事?他不是自家有矿吗?就在霹雳州。”
“那就更有问题了,他的货源如果是自家矿场,原本会卖到槟榔屿的一等品现在去了哪儿?这个时间点上,还有谁比槟榔屿更缺这些东西?”
“老师你是说——”肖海眼睛一亮。
第73章 简府家事之二(一)
这天深夜,简旌终于回到了家里。
爱莎嬷嬷听见汽车的声音,匆忙从房里出来,点亮了一楼玄关的灯。简旌独自推门而入,看到迎接自己是这位老仆妇,便问“夫人睡下了?”
“睡下了,夫人今天读了本英文的悲剧小说,心情不太好,早早就睡下了。”
简旌摇了摇头,又想起自己的儿子来,“行严呢?”
“少爷今天从商行回来,晚饭之后有些发烧,这会儿有人在跟前伺候,应该也睡了。”
“发烧?”简旌继续摇头,想自己这儿子成天游手好闲,出息大概是不会有的,品性也未见得有什么值得赞许的地方,古文不通英文不行,没想到身体也如此不济,或许是因为到处拈花惹草沾染了什么难言之隐……简旌感到脖子一阵抽筋。
这时甘小栗从二楼简行严房间里头走出来,轻手轻脚带上房门,透过走廊一侧的镂空扶手可以一直望见一楼的简旌。
简旌也望见了他,提高声音问道:“那个败家子怎么样了?”
甘小栗站在走廊上,脸伸出扶手之外回答说:“今天天气又闷又热,少爷一下午都憋在房里,可能是中暑了,现在额头还有些热。”
简旌略感宽慰,又问:“你干什么去?”
“少爷想吃水果,我去厨房给他切点芒果来,老爷您看这样行吗?”
“都几点了,还吃什么水果,让他梦里吃去吧。”简旌训斥到,又看了一眼甘小栗,修眉俊眼,活脱脱是阚荣年轻时候的样子,他顿时有股“似是故人来”的感觉,可转念一想,阚荣来干嘛呢?找自己索命吗?本来这趟出差就让他心情很糟,现在又一个头两个大,更加的烦闷。
他朝甘小栗挥挥手,让他赶紧从自己眼前消失,忽而又想起自己在泉州偶然听得的消息,这孩子身上大概是藏着什么和日本人有关的东西,连忙又看了一眼,哪知道甘小栗已经把脸缩回二楼的阴影里,回简行严的卧室里复命去了。
“水果呢?”简行严躺在蚊帐里面,浑身上下除了嘴皮子哪里也没动。
没有旁人在跟前,甘小栗对简行严就没了毕恭毕敬的架势,两手一摊:“你爹不让吃。”
“烦死了,这也要管……诶,我爸回来了?”
“嗯。”甘小栗说着走过去掀起蚊帐的一角,伸手摸了摸简行严的额头,“哟,怎么比刚才更烫了,床头有水,你要喝点吗?”
“要。”
甘小栗将简行严扶起来斜靠在床头,又拿了杯子,一手撑在他的背后,轻轻将杯口送到他的嘴边。简行严不敢直接张嘴,将杯子双手夺了过来,这时方觉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正贴在自己的背后,又朦胧地看甘小栗一双眼睛正认认真真地监督自己喝水,仿佛这杯水非喝完不可——所以简行严也顺从地把水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