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文清辞对这种活动,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摇了摇头,轻咳了一声笑着说:“此事等未来再说吧。”
文清辞的话音刚一落下,一旁的谢不逢忽然转身冷冷地将兆公公看了一眼,
少年的眼眸似刀,只一眼便让兆公公心生寒意。
“好好!”虽没搞懂自己和文清辞聊天,谢不逢瞪个什么,但被他这么一看,兆公公还是忙笑着闭上了嘴。
太殊宫占地足有四五千亩。
从延仪殿回太医署的路,文清辞还从没有走过,这一路的风景,对他而言都很是陌生。
话音刚一落下,文清辞便看到,不远处的竹林间,藏着一座颇为雅致的青黛色宫殿。
这座宫殿的建筑风格,与整座太殊宫格格不入。
而定睛一看……竹林中似乎还有人正坐着抚琴。
见兆公公好像又酝酿着想要说些什么,文清辞赶忙转移话题:“兆公公,这是何处?”
“哦……这个啊,”太监的声音忽然暧昧了起来,同时垂眸笑了一下回答道,“这是公子们住的地方。”
公子?
这是什么?
闻言,谢不逢也随着文清辞的视线,一起向竹林深处看了过去。
文清辞进宫虽然已经有几个月,大名也传遍了整个雍都,但是他平常接触的人,也就是那固定的几个而已。
他在脑海里搜寻了半天,也想不起所谓的“公子”是谁。
兆公公对此好像早有预料似的,他笑了一下,朝文清辞挤了挤眉,继续用那暧昧至极的语气说:“‘公子’也是陛下的身边人,只不过啊……是男的而已。”
文清辞:……
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还有男宠?
听到兆公公的答案,文清辞瞬间后悔了起来。
早知道自己刚刚就继续让他聊乔迁的事了。
兆公公说完这句话,习惯性地将视线落在文清辞的身上,观察起了他的表情。
被他这样看着,文清辞只好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然而就在文清辞打算翻过这一章的时候,走在他身边的少年,竟突然出声了:“男的?”
刚回雍都几个月的谢不逢,此前还真不知道皇帝的身边,竟然还有男人。
谢不逢紧锁着眉,目光中不由得透出了浓浓的厌恶——这是对他父皇的。
见状,文清辞脚步随之一顿。
他误会了谢不逢的目光。
而一边的兆公公还以为文清辞突然这么问,是对此事感兴趣,便颇有兴致地介绍了起来。
在他的口中,“男风”是卫朝上层士族平日里无伤大雅的消遣,是一种流行于王公贵族间的玩乐。
兆公公越说,谢不逢眼中的厌恶越浓。
……他从三岁起,就生活在肃州皇陵,好像真的没有机会了解这种知识。
如今可千万不要被贤公公给带歪了啊!
身为一个现代人,文清辞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侧身朝少年问:“殿下可是在想‘公子’的事?”
谢不逢没有摇头,只是深深地朝他看了过去。
只见文清辞垂眸笑了一下,他轻轻咳了一声,一边缓步向前走,一边淡淡地说:“喜爱同性并非消遣、娱乐,而是生来有之。与男女之爱,没有任何两样。”
文清辞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既委婉又清晰。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的话音刚刚落下,走在一边的谢不逢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蹙眉看着自己的眼睛问:“你是说,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在一起?”
第25章
阳光落入少年眸底, 将琥珀色眼瞳映得极为清浅。
他就像一只野兽,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攻击性,却又有几分原始的天真。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 文清辞忽然有一点心虚。
他将视线移开,朝竹林中看了一眼, 接着轻轻点头说:“自然。既无两样,又何来‘不能’呢?”
病还未痊愈,文清辞的声音稍显沙哑, 但话语里仍透着惯有的温柔与平静。
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有什么惊世骇俗的。
然而文清辞话里的每一个字,却都像针, 一根根深深地刺入了谢不逢的心中。
同样吓到了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贤公公。
文清辞生于神医谷, 不受什么礼法约束,贤公公也被他这有些惊世骇俗的发言所震撼。
老太监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嘴张张合合好几次, 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和文清辞。
“呃……是,是。”
谢不逢的心,随之乱了一下。
……他从没有见过, 甚至于没听过有两个男人, 如文清辞所说的那样在一起。
少年本能地感到荒谬,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反倒是当今圣上, 的确如兆公公说的一样,将男男女女全都当作消遣与玩物。
谢不逢蹙眉, 缓缓地朝文清辞点了点头。
他将心中的古怪感强压了下去。
可是文清辞的话, 却像是魔咒一般, 深深地印在了谢不逢的脑海之中, 无论如何也挥散不去。
赏罚具结, 太殊宫终于平静了下来。
兰妃的肚子,眼看着大了不少,生产的日子也逐渐临近。
按照后宫规矩,嫔妃生产之前,可特许家中女眷入宫看望,以彰皇恩浩荡。
于是过了几日,兰妃的母亲便带着她侄女一道,进了太殊宫中。
谢不逢也被一起唤了过去。
“……娘娘,你我母女二人,有多少年未见了?”一身命妇华服、头配珠翠的苏夫人见了兰妃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她行了一个大礼,再抬眸时已经是满眼热泪。
明明一腔情感已经浓到不知如何发出,可是苏夫人还是只能强忍着说:“娘娘瘦了……”
见状,一旁的明柳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母亲快快请起,”兰妃的呼吸都不平稳了,她快步走来将苏夫人扶了起来,“我们……有至少三年未见。”
太殊宫的宫墙,将人生隔在了两端。
兰妃也没有想到,再次见到母亲的时候,她的头发竟已花白。
今日为见母亲,兰妃特意穿了一身桃粉色宫装。
然而这样的色彩,也没能将她的气色衬好。
兰妃轻轻擦了擦眼角说:“和当年一样叫我‘琼木’便好。”
语毕,转身对一边的谢不逢说:“殿下,这便是您的外祖母,自出生以来,你们还从未见过呢。”
苏夫人擦了擦泪,转身对谢不逢行礼:“臣妇见过大殿下。”
接着便抬头朝谢不逢看了过去。
她的眼底,写满了来自祖母的温柔与怜爱。
可同时谢不逢却也听到:『哎……要不是谢不逢有这些个毛病,被称作“妖物”,从小就不受陛下喜欢。琼木或许就不会受这么多年的苦了。』
少年早对这样的声音习以为常。
来自祖母的抱怨,甚至没有令他的心神生出半点涟漪。
他缓缓朝苏夫人点了点头,接着便继续喝起了茶。
“坐吧,母亲。”兰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在明柳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回到了位置上。
这一点并不剧烈的动作,便令她生出不适,额上冒出了冷汗。
“是。”苏夫人在身边少女的搀扶下缓缓落座。
见状,苏夫人的眼中,都生出了几分担忧。
她张了张嘴,正打算对兰妃说些什么,对方便像是猜到了她的打算似的打断了后面的话。
“母亲身边这位是雨筝吗?”
“啊……对对,”苏夫人像是终于想起似的,她握紧了身边少女的手,轻轻抹掉眼角的泪水说,“是她,你上次见她时,她才刚刚出生,现在已有十八了。”
苏雨筝是兰妃哥哥的独女,她出生没多久,兰妃的哥哥便过劳而终。
因此她从出生起,就是由苏夫人抚养长大的。
“雨筝,快给兰妃娘娘还有大殿下行礼。”
“是。”
少女穿着一身嫩青罗裙,长着一双小鹿似的圆眼睛,看上去格外清纯灵动。
虽然是表姐弟,但她的五官与谢不逢却没有什么相似的。
只有瞳色,是同样的浅琥珀。
“见过兰妃娘娘,见过大殿下。”
苏雨筝的动作优雅又大方,一看便是在家人的细心照管下长大。
见状,兰妃的眼里也多了几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