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自古沙雕克反派 — 第102节

第41章 (3w营养液二更)

江白砚第一次饮酒。

对于酒酿的印象, 最初是儿时江府设宴,宾客齐聚一堂。

他坐在爹娘身旁,见每人桌前各有酒盏, 唯独他, 得来一杯桃汁或江桂饮。

“小孩不能喝酒。”

父亲温言哄他:“待你长大, 爹爹把酒窖里的剑南春拿来, 我们不醉不归。”

江白砚懵懂应下。

在他好奇的注视中, 客人与爹娘啜饮盏中酒酿, 或连声称赞, 或豪爽大笑, 又或颔首低眉,喟叹“好酒”。

彼时的江白砚想, 他们看上去,是开心的。

后来见到酒,是在邪修囚禁他的地下暗室。

邪修偶尔饮酒,推门而入,携来的酒气浓烈呛鼻。

紧接着,是比寻常日子里更为暴戾残忍的折磨。

江白砚记得,酒后的邪修曾生生剥下他鲛人形态的数枚鳞片,血肉模糊,疼得钻心刺骨。

在幼年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江白砚对这种气息心存恐惧。

如今倒是不怕了。

他亲手斩杀邪修后, 行走于九州四海, 途经过不计其数的酒肆,也听不少人提及, 酒可解忧。

江白砚想到的,永远是邪修醉酒后双目猩红、五官扭曲的面貌。

他只觉得可笑。

酒或许能够忘忧, 但归根结底,是让人丧失理智,不再清醒,沦为欲念驱使的傀儡。

江白砚对此毫无兴趣。

今日不知怎地,他竟参加了这场庆功宴。

还稀里糊涂饮下一杯酒。

在以往,捉妖结束后,江白砚习惯于谢绝每一次酒宴。

花香充斥唇齿,头眩目昏。

好似坠入一个清浅的漩涡,江白砚后知后觉地参悟,他不对劲。

他为何要因施黛在房檐受冻,便将她背回莲仙神宫?

为何要陪她接受失踪女子们的邀约,去吃那顿吵闹不堪的饭?

又及,当施黛抚上孟极的白毛,他心底滋生的念头,竟是想起自己的鲛尾。

他为何要在乎,施黛愿不愿意去触碰?

种种行径经不得细想,宛如纷繁错杂的线与网,越深思,越将他困缚其中。

玉露白的味道,比江白砚想象中更加古怪。

甜意后面紧跟着辣,化作小刀刺在喉间,他蹙紧眉头,才堪堪忍下一声轻咳。

这是酒?

难喝。

“江公子。”

忽而有人问他:“你还好吗?”

江白砚循声,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他不知自己当下是何种模样,只觉施黛问得突兀:“什么?”

“你的耳朵。”

施黛嘴角动了动,想笑,又竭力忍住:“是红的。”

……耳朵?

江白砚抬手,指尖触上耳廓。

像遇见一团炽热的火。

施黛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看多了江白砚对所有事情得心应手,没想到能在今晚,觑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茫然。

这个摸耳朵的动作也是,小孩似的。

“什么?江公子醉了?”

阎清欢坐在江白砚左侧,闻声转头,掩不住惊讶。

这才几杯。

像他,已经被镇厄司的前辈们灌完第六杯玉露白了。

仔细一看,还真是。

江公子的耳尖和颊边全泛着红,显然酒劲上了头。

江白砚斩钉截铁:“没醉。”

“江公子。”

施黛伸出三根手指头:“这是几?”

江白砚:……

这种幼稚至极的事,他从两岁起,就没再做过。

江白砚:“三。”

“三?”

阎清欢睁圆双眼:“施小姐,他果然醉了!”

施黛:?

施黛被他说得一懵,反复检查自己伸出的手指,的确是三根。

到底谁醉了?!

“我来问。”

阎清欢憨厚笑道:“江公子,你正对面坐着谁?”

江白砚:“陈澈。”

阎清欢扼腕叹息:“那是个黑色的木柜子。”

施黛默默抬眼,恰好与江白砚对面的陈澈对上视线。

被确诊为黑色木柜的陈澈:?

施黛扶额:“江公子……阎公子醉了,你多担待。”

“这叫微醺。”

柳如棠为阎清欢再添上一杯:“继续继续,今夜我送你回家。”

阎清欢毫无被哄骗的自觉,乖巧应道:“多谢前辈!”

在他不远处,宋凝烟意识不清,对月吟诗。

白轻坐在上席,朦胧醉意里,一边笑,一边用自己设阵的灵线翻绳玩儿。

原来这就是大人与酒的世界,目睹来龙去脉,施云声觉得很吓小孩。

施云声一言不发,抱紧手里的甘蔗汁。

江白砚轻揉眉心。

方才生出的诸多困惑尚未消散,酒意上涌,令他更觉心乱。

这种意乱,是否全因喝了太多酒?

施黛咬一口水晶龙凤糕,观察他的神色。

看起来不太舒服,脸色很差,耳朵绯红,眉头轻微锁着,神情阴郁。

他喝了酒,觉得难受吗?

“江公子。”

施黛不喜欢把疑问憋在心里,惯于有话直说:“你如果醉酒不舒服,我可以先送你回家。”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江白砚能因担心她受冻,特意背她走完小半个长安,施黛自认有点儿良心,这种时候,理应对他多加关照。

总受江白砚的照拂,她都不太好意思了。

心念芜杂,江白砚没有逗留的心思。

而且……在玉露白的作用下,他感到头昏脑热。

耳朵更红了。

眼见他耳垂上的薄红蔓延至颊边,施黛低声:“江公子?”

江白砚本应拒绝她的陪同。

话到嘴边,却在舌尖浑然一转,成为天差地别的意思:“多谢施小姐。”

像入了魇。

酒后的感觉堪称奇诡,坐在椅上还不觉得,起身的刹那,头脑仿佛坠进沉甸甸的泥。

好在江白砚理智尚存,稳下身形,只眼睫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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