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吾见观音(女尊) — 买椟还珠

东院飞来了两只信鸽,鹿泽取下信件,收了起来。回房取出一木盒,木盒表面未经任何人工雕琢,应是用了一整块木料,匠人一点点凿,悉心打磨而成,盒面花纹就是那木料本身的纹理,流畅自然又带些古朴意蕴。整个盒身,散发出浅淡悠长的香味,再看那排布密集,饱满的线条便可知这是用品质上佳的结了香的沉香木制成。

盒盖被揭开,室内的特殊木香气息又浓了些。如此珍贵的盒子里,装的却是松子,一颗颗如栗米大,莹润无比,正是当下文人名士无比追捧的沉水松子。

鹿泽随手抓起一把,盖上,放在平坦处。一白一灰两只信鸽,扑楞几下,蹦蹦跳跳凑上前啄食,行动间呆萌可爱,鹿泽忍不住多给了些。

突然想到这两只鸽子都不是主子所养的,特别是这只白鸽,作为女帝的信鸽,直接就喂松子,怕是今后它的主人再要训练就得多花些功夫了。这“功夫”左不过就是折磨它,鸽子们满足吃完松子,亲昵着蹭他的手指。

鹿泽心又软了。唉……鸽鸽就这么吃了我的松子,你女主人不会怪我吧?想到唐诗礼那疯子,他又叹了口气,越发尽职尽责地撸鸽子。

鸽鸽,你女主人好凶,好可怕……不像我,我只会心疼鸽鸽~

咕咕!咕咕!

周子至行至山麓,听到不同于山间林鸟的咕咕声,目光瞥向一切如常的少女,他不发一言,默默加快了步伐。灵玑紧紧跟在他身后,这山路走过很多次了,所以最后也没有多累。

男人没有管身后的少女,径直回了东院。桌上,沉香木盒压着两封信,他拿起拆开一目十行地看完。

第一封外面压了印戳,明显的凤印,他都懒得仔细看,见信中内容果然与自己离宫前猜得差不多,直接扔进香炉里烧了。

正要拿起再看另一封,鼻尖一嗅,周子至烦躁地连着香炉都一起踹了出去。

这蠢獠,请人办事都用的这种最末等的纸张,扔炉里烧,反倒毁了他一炉好香。

男人怒起,额际青筋显现。鹿泽才走到园子里就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只见一黑影从里面飞出,又是哐啷一声,骨碌碌转了几圈,中间漏了一地的香灰。老妈子鹿泽只得勤勤恳恳去收拾,毕竟他可不敢惹现在的周子至。

发泄掉火气,男人耐着性子又看了第二封,这次他直接揉进掌心,瞬息之后,化为齑粉。

男人磨墨铺纸,提笔写字。鹿泽此时进来,手里拿着个新香炉,之前那个已经四分五裂,彻底不能用了,鹿泽装了新的香进去,放进里屋,顺便把道观里那件古董博山炉带离主子手边。

他不仅心疼鸽鸽,他还心疼香炉。

鹿泽关门关窗,想要拢住香气。周子至边下笔,听见室内响起窗户开合的声音,他忽然抬起头,右手拿着笔在空中一点。

“那扇窗,留着,以后都不要关。”

鹿泽点头应是,同时又忍不住去瞧那扇窗户外面有些什么。抬头望去,是株亭亭玉立的绿梅,正开着几朵小花,香意淡淡。

鹿泽收回目光,此时信也正好写完,他上前接过信纸,找出信封封好,绑在那只还没飞下山的灰鸽子身上。手心摊开,又是五颗松子,鸽子很快吃完,一跃一跃,展开翅膀往山下飞去。

周子至拿起桌上放着的沉香木盒,打开拨弄几颗松子,突然开口。“知道沉香如何来的吗?”

鹿泽摇摇头,低头洗耳恭听。

美人眉头一皱,又开始不耐烦。“那就别知道了。”

鹿泽:???

“接下来几天,连只鸽子都不准放上山。这个,你送到灵玑道长手里。”

灵玑身体还是没好全,身体不再发热,又连着几天腹泻,这个时候待在房里,正捏着鼻子准备给自己灌汤药。

此时恰好响起敲门声,少女如获大赦,立马丢下手里可怖的汤药,提着裙子开门。

打开门,正是鹿泽。

“道长好,我奉我家公子的命令,给道长送样东西。”言下之意就是不可拒绝的意思。

鹿泽抬手将木盒放在灵玑眼前,盒盖打开,是一颗颗油光锃亮的松子,她倒是挺爱吃松子的,只是……灵玑捂着肚子,颇有些苦恼。

她接过那盒子,回房拿了个瓷杯将木盒里的松子都装了进去,木盒留下,瓷杯里的松子她递还给鹿泽。“居士辛苦,这木盒贫道可以收下,这些松子贫道用不上,愿转献居士。”

木盒连带里面的松子是周公子单独要给她的,她不好拒绝,更不好背后拿给师傅。如此好的松子被人食用才是它最好的归宿,周公子待人和善,想必对下人也是一样的,给了鹿泽,也是不错的选择。

灵玑抱手俯身。“还请居士替贫道谢过周公子美意。”

小观音人美心善,语气又是如此客气温柔,鹿泽不晓得要如何劝谏,他最终还是接过瓷杯,回礼离开。

灵玑捧着空木盒回了屋子,低头观察着手里的东西,她看不出什么东西,于是又凑上去闻了闻。

“唔,有香味!”

少女好奇地眨着眸子,她又细细去感受,香流从鼻腔进入后幽幽直上,有种甜感冲上头顶直达百汇的感觉,令人闻后立刻有精神为之一振的愉悦感受。

气味清甜,又带着雅,给人以清幽之感。

这么好的东西,灵玑拿着总不能心安。想来周公子会把这个送她,应该也是位好风雅之人,她想起道观柴房里那堆同样香香的木头。

柴房原本真的是柴房,里面放的是用来烧柴。后来老道士强占了柴房,里面放的是用来供着的。

灵玑揣上木盒,往柴房走去。老道士此时正好在此处欣赏她的“郎君们”。

灵玑敲敲门,打开木门,喊了声师傅。

老道士见是她,热情上前拉着她的手,就开始滔滔不绝介绍起自己各个“郎君”来。

灵玑平时都是不听的,但她今天有求于人。老道士,一连说了五位“郎君”,讲到口干才尽兴。

“说吧,要师傅做什么?”

少女举起手里的木盒,乖巧答道:“这个,那位香客送的,太贵重了,我想回一份恰当的礼。”

老道士见了那木盒后两眼放光,她拿过用手轻轻摩挲,边打量边嘀咕。“竟是瓦朝少有的菩萨沉,应是结香不多被做成木具,菩萨沉香气浓,穿透力强,做成木盒倒刚好使得香意绵延如缕,嗯……也算稀有了。”

她转背对着那堆木头挑挑拣拣,从里拖出一小块木料,指着向徒弟解释。“你那个好是好,但胜在香气特殊,这个……哼哼!”

老道士将其放在灵玑鼻下,少女仔细嗅闻,感觉师傅手里这块似乳香,是一种柔和浓郁的油脂香气,奶香同样很淡,还带着熟坚果的醇香。

看着徒弟弟惊讶的目光,老道士昂头挺胸,顿时神气起来。“怎么样不错吧!你师傅我这块结的香更多,到时候我把它做成一个木碗,你过几天拿给人家,师傅给你挣足面子。”

灵玑点点头,谢谢师傅。

老道士得意的笑,她拍拍徒弟的肩。“徒弟弟你放心,这还只是老道收藏里的那么一咪咪,更好的那些……”老道士凑近灵玑耳旁,用极轻的声音接着说“都是给你准备的嫁妆!”

“哈哈哈哈哈哈!”

灵玑摔门而去。

这厢,周子至看着瓷杯里的松子,颇有些无语。

良久,他问鹿泽。

“这是什么?买椟还珠吗?”

呜呜呜,不要问鹿鹿,鹿鹿什么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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