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倾天下 — 第76节

作者有话说:

叶劭有效露脸get。

挖的坑太多了,后面要写回来,好累。。。

第54章 打水漂

◎“你我也是有羁绊的人了。”◎

江柍离开之后, 并没有回营帐,而是沿着河流往僻静处去了。

春日已至,天气虽寒, 可空气中已有暖意, 河水的冰也融了, 沿岸已有野花野草冒出青嫩的芽儿。

江柍坐到一块大石头上, 随手揪了片苇叶吹曲子解闷。

她的红色倒影荡漾在水面上,月光一照,如静谧下来的日光。

厄弥被这声音吸引了过来。

也或许是被她的身影吸引了过来。

总之他来了。

江柍察觉到身后有人, 乐曲戛然而止, 转头看他。

许是坐着的缘故, 她惊觉到,原来他生得这样高大壮实, 连厚厚一片苇荡都觉得单薄了, 俨然河对岸一座巍峨的小山向她倾倒过来。

她问道:“你贸然接近我, 不怕他杀了你吗。”

厄弥却只关心:“你的曲子很悲伤。”

江柍目光闪躲了一下说道:“我随便吹的。”

厄弥几乎在她发出第一个字音时,与她同时开口——

“你爱他吗。”

呼吸倏地凝滞,袖口里的手指也一根根悄然握紧了。

这个字眼,好似一块烙铁猝然把人的心烫了一下, 原本如夜幕般漆黑一片的心房,就这样透出一小块月形缺口来。

多么明亮, 多么温柔的月亮, 曾为多少迷路的人照亮方向,找到归途。

可惜,落在她的心上, 就只剩下灼痛。

她没有沉默太久, 便笑道:“我们中原人从不说这个字。”

“可是人人心里都有这个字, 哪怕不说出口。”厄弥这样说。

这倒让江柍有些意外。

要知道,眼前这人多么粗犷,可一点不像是个懂爱之人。

可只听他说了这一句话,江柍就知道,他或许不懂爱,却一定会爱。

他的会,在于坦荡如砥。

爱就是爱,理所应当,无谓世俗礼法,不畏应不应该。

就像饮酒,我干了,你随意。

怎能不说,这也是一场痛快。

江柍露出一抹欣赏之色,说道:“你竟会说出这样的话,看来我没有拔掉你的舌头是对的。”

厄弥一怔,恍然想起初次见她时,他说要娶她,她说定要拔下他的舌头。

他哈哈大笑,豪放不羁,说道:“你这女人绵里藏针,哦不,你是绵里藏刀,你心里的烈性和勇敢,不输草原上任何一个女人。”

江柍淡笑:“多谢夸奖,不过在中原,烈性与勇敢,是一个女子身上最没用的东西。”

厄弥问:“为何?”

江柍说:“中原女子的美德是顺从温婉,永远谦卑地伺候她的男人。”

厄弥大声说:“可你不是这样。”

“不,有时我也是这样。”江柍的笑容里掺杂几许不易察觉的淡淡苦涩,“有时是不得不这样,有时是自己不知道自然而然就这样了,等反应过来也不会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总之,我也这样。”

厄弥凝视着她。

他的眼底有沉痛,有爱惜,也有孤注一掷的亮光,他没有再问“你爱他吗”,而是说:“我想带你走。”

江柍想都没想便笑出了声:“你最好不要说这些你明知不可能的话。”

厄弥眼里本就微弱的亮光,被江柍一句话吹熄。

江柍直视他的眼睛:“你为何执着于我?”

厄弥微愣,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可她乍一问,他的答案却像是早有准备那样脱口而出:“我只知道从见你第一眼起我的魂魄就被你摄住了,你就像魔鬼,见过你,我就再也无法不想念你。”想得到你,拥有你,征服你,呵护你……总之见到你,我便想好了一生。

当然,最后这半句话厄弥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的脸已经红了。

江柍相信他的话都是真的,只是男子之爱,永远只能相信当下这一瞬,而非一生。

她想了想说道:“我知道,比起得到我,你更在意峦骨全族日后的命运。”

“正因这二者不可兼得,我的心才如此煎熬。”厄弥捂了把脸,叹气道。

江柍转身看向茫茫大河,说道:“我们做个约定如何?”

“什么?”厄弥痴痴看着她的身影。

江柍的声音混合在河流里:“我要你也归降于我。”

厄弥没听懂,于是沉默了。

江柍扭头望向他,说道:“我希望若有一日昭晏兵戎相向,你能帮我一次。”她急切强调,“只一次。”

厄弥的瞳仁里倒映着湖光山色,素月星辰,还有她。

她几乎望进了他的心里:“且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拿峦骨族人生死存亡当儿戏,向你开口,必定是你能办到之事。”

他深深注视着她,喉结滚了滚,仿佛人在梦中一般,呓语道:“你会有需要我的这一天吗。”

江柍坚定说道:“会。”

厄弥点头:“好,我答应你。”

他的这条命,说到底是她救下来的。

若非她劝他活下来,他必定含恨死去。

那么给她一次成全又何妨?

厄弥喃喃说道:“从此之后,你我也是有羁绊的人了。”

江柍一时语噎。

厄弥心中许多复杂的情感便交织在一起,他也不知道自己答应她是否冲动,他只是不后悔。

他取出腰间一块虎纹玉佩递给她:“这便是我信物。”

江柍摸了摸头上的发饰,又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最后干脆从手上褪下一枚戒指给他,正是用来打点城门守将,与从前送给沈子枭那枚一样的戒指。

厄弥接过戒指,说道:“我出来太久,要回去了,既已盟约,生死不改。”

江柍笃定说道:“生死不改。”

厄弥深深望她一眼,依依不舍离开。

凄凄晓风急,晻晻月光微。

月亮像一片薄而锋利的金刀挂在群山之上。

厄弥走后,江柍又在河边坐了许久。

她听着不远处营中传来的不真切的热闹之声,和近处潺潺的水流声,只觉人间与她毫无关联。

她利用了厄弥,但她没有办法。

她帮助沈子枭攻破峦骨大军之事早晚会传到太后耳中,若她的忠心被疑,日后做的所有事都会被太后所猜忌,信任一旦崩塌,她以及她全家人的性命都将岌岌可危。

“你怎么在这里躲清闲?”

忽听有人小跑过来,江柍转头,只见是叶思渊。

他见江柍手上拿着一片苇叶便问:“方才是你吹的曲子?咦,这也能吹出曲子?”

江柍一看到他这双粲然的星眸,暂时忘记了许多烦心事。

对他说道:“自然可以,你不会吗?”

叶思渊说:“我不会,不过我也不想会。”

江柍一笑,问道:“那你会什么呀。”

叶思渊眼珠骨碌转了两下,想起什么,神采奕奕说道:“我会打水漂。”

他俯身捡起一个石子,朝水面上一丢,这石子就像是神仙施的法术似的,在水面上一点一个波光粼粼的圈儿,再一点又一个波光粼粼的圈儿,数了数竟有三个涟漪荡着圆圈晕染开来。

江柍打心眼里高兴许多,笑道:“你好厉害。”

叶思渊闻言,只差把尾巴翘上天了,忙说:“这算什么,这石头太厚影响我发挥了,等我捡一块薄一点的石头,再打一次给你看。”

他说着话的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在地上翻找了。

少年的幼稚里,竟透出几分霸道来。

江柍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和大晏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若要以物喻人,她会把沈子枭比作一座常年覆盖积雪的休眠火山,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或一场轰轰烈烈的暴雨。

而谢绪风,或如皎洁之月,或为无暇之雪,或似一泓清泉。

叶思渊好像是唯一的太阳。

细想想,饶是谢绪风,偶尔也会因朝堂之上的种种不得已而愁思笼于眉眼间。

可是叶思渊,却分明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满是敢于征服世间万难的锐意。

他真是又炽烈又耀眼,看到他,就好像看到希望,心里暖和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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