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白云出岫本无心 — 警笛,冲散的人2

回到她真正的家,段父已经接到她回来的消息,在给她煮面线,段昀芸吃不下,但是段父和段母在厨房里谈段家的事,她要听,所以坐在餐厅里,段嘉宝已经接回家,单住一个屋子插管子疗养,护工上一个白班。也许他们还会再生一个,反正有的是钱养——段莠的钱。段昀芸在手机上刷同城的消息,现在信息快得可怕,都知道一处仿古建筑失火,只是没有人说为什么。还有人在评论里问宅子的主人,数段莠的生平,段莠这个人很低调,他们说得都很离谱,大多是别的族人的事迹,安到段莠头上。

段母在厨房抱着臂说:都说这事……当时大家都当假的,我妈和我说也不信,这下出丑了。段父说:那他真是……?段昀芸听他们打暗语,好一会没有明白,提嗓子问:到底什么事?段母和段父现在有点“怕”她,仰仗她在段莠那里的功劳,所以很快应说:要好了,一面吃一面说。

段父端出面来,段昀芸挑筷子吃,发现也并没有以前觉得那样美味,可能爸爸的厨艺退步了,也可能她把从前想得太好了。小时候她生病,全家都围上来,爸爸妈妈陪她躺在床上,挤得要命,喝药都是要哄好久的,吃一口、来吃一口再睡,也说个不停,生怕她有什么。现在呢?只能说人心是会变的。

段母说:你还有一个舅姥爷,说是之前杀了人逃出去有二十年还是多少年了,那时候我也还小,也不和本家多说话,今晚上又回来了,可能是看你舅爷爷现在过得好,一下子又放火又疯,别人打了110来的,从下午开始闹了好久,好险没有闹出什么,抓走了。

段昀芸说:哪个舅姥爷,没有听说过。

以前的事了,说不清楚,我妈都没有好几年了,她都说不清楚的事。老事儿就是这样,知道的人都没了,也没有人可以讲清楚。好了,这几天那边肯定乱得要命,你也好久没在家了,好好住几天,爸爸和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到时候也该开学了。说到这里,意要有所指了,段母说:开学之后不好回来了吧?

高铁还没有一小时。

那好,常回家,家里有人惦记的。

知道。

睡回屋里,家里换了房子又装修过,已经没有过去的记忆了,躺在新床上睡,没有段宅里那潮木头的味道,也没有铺天盖地烟熏火燎的烧香,段昀芸做了很干净的清明梦,她梦到段宅的湖的下面有一所地宫,崔玉和她跑进去玩,突然出现一个段莠一样美的男子,穿着古时候的宽袍大袖,披散着头发朝他们来,崔玉又把她的手松开了,然后站到一边不动,像献祭品一样地带她来,美男子摸着她的脸,然后摸她的脖子,比段莠的手还要病,段昀芸打着冷颤醒来,发消息给段莠: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段莠那边回说:在家住几天吧,等秀儿接你。和妈妈说得很像。段昀芸说:你没有受伤吧,怎么没有休息呢。段莠说:你休息吧,之后聊。段昀芸说:明天我就回去。不回就当你默认了。

段昀芸第二天醒来却没有这种决心了,她看了一下段嘉宝,他并没有长成一个怪物,反倒非常像她,他也脱去了婴儿肥,显得很瘦小,头非常的大,但是容貌十分秀美,段母有段时间常说他们长得相像,段昀芸认为她是叫他们关系更好一些,虽然确实有这样的发心,但是他们也确是很像的。段昀芸的幼年相册就是这样,不过胖上很多很多。段昀芸抚摸他稀疏的头发,残疾的小孩,无用的小孩,谁都会对他怜悯的,因为威胁不到任何人,像小胖的段昀芸对段莠那样。

段昀芸晚上才回到段宅,家里拉了很多警戒线,真是在湖那边,警戒线里已经取证,假山几乎被刨开,本就是乱石随堆的。段宅大门紧闭,段昀芸是走侧门叫看门的司机才进去的,一条街都很冷清,太阳一落山大家就休息了,宅子里外都是这样的作息,今天显得更冷,看不得的冷。段昀芸想昨天其实她有想段莠死,段莠死掉,她的山就倒了,段宅也许也倒了,所有的都没有了,然后便可以很干净。

段昀芸到段莠的主屋,段莠在书房里,好多东西摊开放着,秀儿里外都不在,段昀芸感觉很舒爽,和这宅子一样寂静的舒爽,蝉叫得很大,还有蛙鸣,吵得厉害,但是住在这里的人半辈子都听惯了,没有这些声音,反而觉得心乱。段莠让她把门窗关上,已经进了很多虫,在绕着灯飞。以往秀儿都把这些事弄很仔细,但是她没有在,段莠自己也忘记了,他从警局回来,中午开始就坐在这里。

段莠说:这么快回来了,想让你在家安静一些,这里一天都来来往往的,到时候也叫你去问话。段昀芸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段莠把她招怀里玩,抓着她的肉,从上到胳膊到指头尖,然后摸到肚子,再到腿肉,只是揉捏。段昀芸头往他那里靠,段莠惯常躲开了,她枕到圈椅的椅背上,看天上的虫子,好大一团绕着灯罩转。段莠顺着她看:好烦的虫子。

段昀芸说:不要在这里了。段莠笑说:一会儿都掉嘴里了。却不动弹,把着她也不让她懂。段昀芸说:那个人被抓走了?段莠说:秀儿给他找了律师,可惜人已经全疯了,没法交流,看看吧。“他真杀人了,杀了谁?”“杀妻。以前的事了,当时都觉得藏几年,也没事了。没想到人藏得疯了,现在又要点火。”“他怎么这样,这么恨他的老婆,为什么要杀她。”“男女的事。”“你觉得他杀得对吗?”“我不知道他们的事。”“为什么,你那时候很小?”“不小了,只是不清楚,也不记得了。”“你会杀了我吗?”

段莠的手搭在她的胸前,硬又冷,他瘦,段家好像就他一个瘦人,还有他的疯哥哥。段莠说:你也要疯了?

虫子越飞越低了,他们到卧室去,关灯一瞬振翅声都没有了,飞虫里有一种极大的黑翅肉虫,段昀芸很怕,走得很快,进屋后马上把门窗关死,再点了灯,其实不点灯屋里也很亮了,月光,照得段莠身上虚胧胧的银白,他的眼湿亮,像虫有荧光的翅膀。段昀芸讲:现在就睡么。段莠说:睡好了,上床解衣带,段昀芸帮他找出睡衣来换,换好了去洗漱,然后是她,再由她关灯。

阴阴的夜里段莠搂着她,说白天的事,说这事不要再说了,不光彩,对医院也不好,传到社会上也是笑话,怎么说也是这里能数得上的姓,不好有这样的事。段昀芸心里想这事里有崔玉,也定有段莠,也许被抓的那人很坏,但他们俩也不是好的,他们就是这样的一个群体,段昀芸心想她真正沾到的也就是段莠而已,段莠说过他不会害她,那对她来说段莠就是永久的好人,从来好,将来也好。段昀芸说:我要开学了。段莠说:是啊,所以别再想家里的事。段昀芸说:我会想你的。段莠笑了。

胼手抵足地睡觉,和段莠亲得像一对动物,只是段莠从来对她没有兽性,只是一种照顾。其实性也不是段昀芸很想要的东西,她想要段莠的全部,要他的人还有他的钱还有他的爱,性只是一个看起来最好得到的东西,但是段莠表现得最难给到她,所以她才不好信他,但她又真的信他说的每一个字,信仰、信服。他们间的条件是倒置的,先有爱,她对他的爱,他对她的钱,才有性的东西,她并不是一个标准的妓女,段莠把她塑造得很纯洁,有时候要钱不好说出口,要性是很方便的。

段昀芸把他的手夹在她腿间,段莠抽出来,放到她的小腹上,弹她的内衣带,段昀芸更靠紧了他,段莠总是软的,或者半勃,很柔情的状态,只有她高兴得没有边。也许弄出血来、或者她让他把她打得很惨痛,他们就有真的性了,但是段昀芸是不舍得让自己很疼的,她喜欢现在,就现在,一直不要变,不要有别的人,也不要有新的生命,她要段莠全权是她的所有,如果她有力量,她会将段莠关在假山下面,她会把他养得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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