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抱住她,叹息一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废后另娶的。”
梁皇后鼻尖酸涩,也紧紧地回抱住他,轻应了一声,“嗯。”
夫妻俩静静地拥抱着,难得感受这份静谧,一个内侍悄悄进来,躬身道:“陛下,苟将军来了。”
皇帝身子一僵,帝后都紧绷起来,哪怕苟晞是他们比较信任的大臣,皇帝依旧不敢完全放下戒心。
皇后有些紧张的看着皇帝,“陛下已经属意去郓城,这大半夜的,他还来找陛下有何事?”
“别怕,朕去见一见他,”皇帝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换了一身衣服去见苟晞,也显得更亲近些。
赵含章虽然是装醉,可的确也喝了不少,一坐上马车,她就在摇晃中昏昏欲睡起来。
傅庭涵见她坐都快要坐不稳的样子,伸手将她的脑袋放在自己肩膀上,低声道:“睡吧,等到了我叫你。”
赵含章眼睛迷离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不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就靠在他肩膀上闭上眼睛。
傅庭涵微楞,脸色微红,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因为醉酒,所以和他们同车而坐的赵二郎一脸懵的看着,他看了看傅庭涵嘴角的笑容,再看一看靠着他肩膀似乎很舒服的姐姐,也凑上去,“姐夫,我也要靠。”
傅庭涵:……
他伸出手指撑住赵二郎靠过来的脑袋,道:“你靠在车壁上。”
“不要,车一走动就敲得我脑袋疼,还吵!”赵二郎一把扯下傅庭涵的手指,脑袋就往他肩膀上挤,“我也要和阿姐一样。”
傅庭涵无奈的扶了一下他的脑袋,见他一靠上就睡着,全身的重量都往他肩膀上压,他只能叹息一声,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他更舒服一些。
假寐的赵含章压不住嘴角上扬,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傅庭涵仰着头没看见,还轻轻挪了挪她的脑袋,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摇摇晃晃中,放下心弦的赵含章也迷迷糊糊睡着了,傅庭涵感受到她的脑袋越来越重,这才察觉她刚才没睡着。
傅庭涵摸了摸她的头发,无奈的笑了一下,等到地方,他就轻轻地敲了敲车壁。
听荷伸脑袋进来一看,一时有些无措,这应该扶谁呀。
傅庭涵道:“让曾越把二郎抱下去。”
听荷低声应下,让曾越过来将熟睡的赵二郎给背下去了。
傅庭涵这才动了动有点儿麻的肩膀,他正要将赵含章抱起来,她就睁开了眼睛。
俩人互相对视一会儿,赵含章又闭上了眼睛,还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不动了。
傅庭涵忍不住笑出声来,摇了摇头,将她抱下车,一路给抱回院子。
赵含章还是住在自己的清怡阁,她运气不错,清怡阁没被烧,但清怡阁边上的院子被拆了个干净,再过去三四米的位置是一片焦黑,都被烧了。
清怡阁里的花草树木全都耷拉着脑袋,被火给烤的。
傅庭涵将她送回院子,将人放到床上后看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再睁开眼睛的意思,便帮她把鞋袜脱了盖上被子,临走前还是没忍住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低声道:“调皮。”
门一关上,赵含章就睁开了眼睛,她笑了一下,抱着被子翻了一个身想继续睡,但躺了一下到底觉得不舒服,起身把衣裳脱了。
听荷端了醒酒汤过来,本来都要转身走了,听到动静又回来,敲了敲门后进去,见她只着中衣盘腿坐在床上,连忙上前,“女郎,如今天还冷着呢,您又才吃了酒,可不能冷着。”
赵含章主动伸手拿过醒酒汤,一饮而尽,“我不冷,去打一盆温水来,我要洗漱。”
她转了转脖子道:“也是稀奇,在车上那么困,这会儿倒十分清醒了。”
“一定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听荷乐哈哈的道:“奴婢在殿外都听到了,女郎得封汝南郡公,以后豫州都是女郎的了。”
赵含章翘了翘嘴角道:“封地是在汝南而已,豫州是因为做了刺史,不一样的,还是得努力,不然刺史也是可以换的。”
“当今天下,除了女郎,谁还能做豫州刺史?”
赵含章摸了摸下巴道:“听荷,你很有做奸臣的潜质啊,说得我心花怒放的。”
听荷不由跺脚,嗔道:“女郎!”
赵含章就哈哈大笑起来。
第526章 权术一
赵宅现在住的都是赵含章的人,汲渊、荀修和米策等人都住在这儿,因为赵仲舆他们都还住在宫里。
但那是危急时刻的不得已之举,现在他们自然不好再滞留在宫中,所以一大早,府门口就热闹起来,是赵仲舆一家回来了。
赵含章抱着被子一翻,被子半边落到地上,她努力掀开眼皮,发现眼皮太重,她便顺应心意继续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
听荷推开门进来,“女郎,大夫人他们回来了。”
赵含章慢悠悠睁开了眼睛,“叔祖父呢?”
“二老太爷似乎被留在了宫里。”
赵含章这才起身,她撑着手臂坐在床上沉思,片刻后扬唇一笑,“让荀修他们出去住,这城里空了这么多房子,只要是无主的,随便他们占,但不许破坏房子。”
听荷应下。
荀修等人听到命令,立即就带了人离开赵宅,开始满京城晃悠着占房子。
昨天他就想干这事儿了,不过赵含章严令,不许他们抢占房屋,这才忍了下来,最后他偷偷带着赵二郎满京城的搜刮财物,却也只敢拿东西,不敢把房子占下来。
今天赵含章松了口,他知道哪里的房子好,直接就带着人去占了。
赵含章洗漱好,看了一眼听荷拿出来的衣服,她摇了摇头道:“拿甲胄来,一会儿我要进宫。”
“是。”
“庭涵和二郎呢?”
“大郎君已经醒来用过早饭了,正和汲先生在议事呢,二郎君还没醒。”
“告诉庭涵和汲先生,一会儿我们一块儿进宫去。”
“是。”
赵含章没有见赵济一家人,只要她不想,在赵宅多亲兵的情况下,他们还真见不到她。
她招呼都没打一声便带着傅庭涵和汲渊进宫去了,特意留下听荷:“看好二郎的院子,既然他没醒就让他继续睡着,别让闲杂人等打搅他。”
听荷躬身应下,“是。”
等她进到宫里,大臣们正因为皇帝迁都的事在吵架,相比之下,赵含章上的请功折子很容易就通过了。
因为她给底下将士请的官职全是豫州辖下的,说实话,就算没有皇帝的封赏,赵含章也能自封这些官职,上请功折,不过是让他们更加名正言顺罢了。
再多的赏赐是没有了。
连赵含章这个最大的功臣,皇帝除了给爵位和土地外,其他的也拿不出来,国库空空啊,现在连宫里吃用的东西都是傅祗等人凑上去支援的。
不错,皇帝就是这么穷。
赵含章带着汲渊和傅庭涵一出现,大殿便一静。
赵含章客气的道:“你们继续,我只是来旁听一下,顺便问问昨日上的折子议得怎样了。”
皇帝立即道:“你的折子没问题,朕已经批复。”
赵含章一听,高兴起来,道:“陛下英明。”
于是大家沉寂了一下后继续讨论迁都的事,经过一夜,想要留在洛阳的大臣越来越多,这是皇帝和苟晞都没想到的。
苟晞一想便知道他们是舍不得在洛阳的产业,不愿意到郓城去重新开始,气得拍了一下桌子,指着他们骂道:“洛阳和陛下之所以两次遇险,全因你们唯利是图,优柔寡断所致。”
他道:“洛阳无兵无权,只靠那仅剩下的几千人,能守住洛阳,能守住陛下吗?”
傅祗道:“陛下可以封苟将军为太尉、司马,令苟将军镇守洛阳。”
苟晞就知道他居心不良,气得胡子都快要飞起来了,“你做梦!”
洛阳现在是荒城!
他的士兵来这里,没吃没喝,还需要兖州支援粮草,但他的后背是豫州,是豫州!
粮草不济,这意味着,赵含章只要想,随时就能切断他和兖州的联系,来一处关门打狗,他的命脉就完全握在赵含章手中。
除非……豫州是他的。
苟晞目光沉沉,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豫州的重要性,兖州很重要,沟通东西,但豫州同样重要,上承洛阳、并州,下承荆州,沟通南北。
若是豫州和兖州都在他手中……
苟晞看向赵含章。
赵含章也掀起眼皮看向苟晞,微微一笑,她扭头看向上方的皇帝,道:“陛下,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皇帝正被吵得头疼,也想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忙问道:“赵将军请说。”
“臣想举荐一人为洛阳县令。”
皇帝心中一动,这事傅祗和他说过,说起来,这还是赵含章让步苟晞的条件之一。
他只顿了一下便道:“赵将军举荐何人?”
“汝南西平的赵宽,”赵含章浅笑道:“此人有治理之才,性宽和,如今洛阳百废待兴,正需要这样一个善良宽和的县令,臣以为再没有人比他更合适的了。”
傅祗悠悠叹息一声,这是他答应过赵含章的事,哪怕心中后悔,他此时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这时候他也分不清,皇帝到底是靠赵含章好,还是靠苟晞好了。
今日这一场朝会又在争吵中结束,但很多事情并不需要在朝会上做决定,更大的博弈来自下面。
赵含章一离开,傅祗就去找皇帝,语重心长地劝告道:“陛下,苟晞变了,您跟他离开,臣忧虑他会是下一个东海王啊。”
皇帝一脸悲伤的问道:“朕还有别的选择吗?留在洛阳,一旦匈奴南下,我们能守住洛阳吗?”
“豫州被赵含章把持,苟晞是不会冒险将后背交给她的,所以他不会来洛阳,而赵含章,”皇帝苦笑着摇头道:“在朕看来,她才是最不忠君之人,虽然她事事恭敬,态度谦卑,但您看她自两年前扬名后做的事,哪一件是真的把朕这个皇帝放在心中的?”
傅祗沉默。
皇帝叹息道:“朕自然知道,苟晞不同以前了,可两权相害取其轻,朕也是无奈之举。”
傅祗瞬间像老了十岁一般。
皇帝也悲伤的看着他,君臣两个忍不住相顾落泪。
半晌,皇帝扯出一抹笑道:“其实朕还有一事要托付中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