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道:“这几个月,老天爷还算赏脸,略赚了一些钱,西平暂时用不上,柴县令这里若是有需要,我们西平愿意协助一二,两县可结为兄弟县,共同进退。”
柴县令一怔,问道:“是西平助我,不是含章助我?”
赵含章道:“既然我们两县是兄弟县,自然是以县的名义相助。”
柴县令一听,大喜,用县的名义总比用个人的名义好。
柴县令欣然同意,“那么含章,哦,不,是你们西平县有什么要求呢?”
他笑眯眯的道:“你们尽管提,只要我们能做到,我们必倾力相助。”
赵含章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看向汲渊。
汲渊就从宽袖里拿出一叠纸。
赵含章就递给柴县令看,“既然是兄弟,自然要同进退,如今西平县正大力发展经济,安抚流民,我希望上蔡县也能如此。”
她道:“这是目前收拢流民,开荒垦田的计划,还有县城的基础水利工程设施建设等,柴县令看一看。”
柴县令翻看着计划书,只觉得一堆堆钱粮从眼前飘过,他面上的神色从惊讶到面无表情,再到麻木,也不过用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
柴县令粗粗看过计划书,合上,看向赵含章,“赵县令在和我玩笑吗?”
赵含章惊讶,“这是从何说起呢?”
“我们上蔡连俸禄都拿不出来,如何能拿出这么多钱粮安置流民,又是开垦荒田,又是兴建水利的?”
赵含章微微一笑道:“我来出钱。”
柴县令惊讶不已,很是不解,“你图什么?”
赵含章就叹气,“柴县令此一问就显得我私心过重了,难道我就不能单纯为了百姓吗?”
柴县令迟疑起来,倒也不是不可能,虽然常宁从前常说她居心不良,但从她做的这些事来看,柴县令还是觉得她是好人居多。
这天下,能如此为民操劳的人不多了。
连朝中诸公都很难有这份为民之心,而赵含章种种行为都称得上是忠义之士。
赵含章见他竟然真的思索起这个可能性来,不由大囧,也不再与他开玩笑,和他笑道:“柴县令,你仔细看这上面罗列的地点和偏重的地方。”
柴县令这才仔细看去,微讶,“这是……”
“最先受益的就是我家田地所在的村庄和食邑呀。”这就是用自己的钱为自己谋福利,不过是由县衙出面而已。
赵含章还白得人来管理呢,管理的头子就是柴县令。
柴县令却叹息道:“但赵县令能有这份心,也是很难得了。”
他直接答应了下来。
赵含章便指了汲渊道:“我让汲先生助您,有什么需要您只管找他。”
柴县令很喜欢汲渊,一直到现在他都觉得汲渊是好人呢,于是很高兴的点头应下。
赵含章和柴县令共同签署了友好发展协议,为表示对赵含章的看重,柴县令还自掏腰包请他们吃了一顿饭。
最后宾主尽欢,赵含章高兴的和汲渊一起离开。
回庄园的路上,汲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赵含章不由扭头去看他,“先生因何叹气?”
“今日便可知常宁为何愿意留在柴县令身边多年了,”汲渊道:“想到之后要做的事,女郎可有心中不安?”
赵含章挑眉一笑道:“没有,他现在还是上蔡县县令,将来也是,不是吗?”
汲渊便微微一笑道:“不错,我以为女郎会心软。”毕竟最后她似乎不是那么想骗柴县令了,主动转开话题,而不是顺势展现自己的大公为民。
赵含章叹息道:“骗老实人,压力很大啊。”
汲渊撇了撇嘴,“女郎骗我们倒是自然得很。”
赵含章:“心知肚明的事,怎么能说是骗呢?”
汲渊道:“上蔡注定要走得比西平慢一些,但女郎如此计划,这边需要的人才也不会少,您手上可有积存的人了吗?”
赵含章道:“不知先生可愿意用我赵氏的子弟吗?”
“只怕世家子弟高傲,不屑于听从我这谋士的建议。”
赵含章笑道:“他们不愿,先生炒了他们就是,领我的俸禄,自然要完成我要做的事,不然换一个人也未尝不可。”
“我怕女郎在族中为难。”
“体谅是相互的,我体谅了他们,他们也该体谅我才是,不然就不是我为难他们,而是他们为难我了。”
汲渊瞬间明白,应了下来。
赵含章道:“不过我给您派过来的人,便是有些高傲,也不是不顾全大局的人。”
汲渊闻弦知雅意:“我会好好培养他们的。”
第267章 意在灈阳
成功和上蔡县合作,为将来的伟大事业迈出了关键的一步,赵含章高高兴兴的回西平去了。
一回西平,赵含章便去找赵宽。
这么多人才不能都窝在西平啊,这也太浪费了。
现在赵云英姐妹两个进入学堂,惹得赵氏里不少女孩都心思浮动,正求着家里也要去学堂呢。
所以赵含章想把赵宽几个比较稳重得力的派到上蔡去,当然,不能说派,因为至今为止她和赵氏都是合作的关系。
赵宽几个并不归她直接管理,所以此时,她也只是劝说。
赵宽很惊讶,“去上蔡?”
赵含章点头。
赵宽疑惑,“我们去上蔡能做什么?”
“做现在我在西平做的一切,”赵含章道:“宽兄不也说过,民生都是琐碎事?但那毕竟都是纸上谈兵,我想让兄长们真实感受一下何为民生,县令要怎样做才算称得上父母官。”
赵宽半张着嘴巴,半晌才纠结的问道:“你……你要取柴县令而代之?”
赵含章:“……宽兄想多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她道:“现在上蔡和西平是兄弟县,我和柴县令是兄弟!哦,不,是兄妹!”
赵宽一脸怀疑的看着她,最后也不知道信了没有,他沉思许久,没有立即给出答案,“我得想一想。”
赵含章:“想吧,给你两天的时间,若不愿意也没什么,我另外找人。”
她叹息道:“西平这边也很需要兄长啊,夏侯仁的图稿和文稿还需要你,学堂也离不开你……”
赵宽的心中的天平就倾向了上蔡县。
倒不是他就讨厌西平县的这两个工作,只是十八九岁的青年,一件工作做久了,总会想要换一份工作的。
说是考虑,赵宽却没有独自思考,而是直接去找赵程,将此事告诉他。
赵程怔了一下后问道:“你有想过将来出仕为官吗?”
赵宽敛手道:“是,我想做一番功绩。”
他道:“不求能和大爷爷一样位列三公,封侯拜相,但至少也要在这世上留下些什么,做下一番事业才好。”
赵程就点头道:“那就去吧。”
他道:“既然决定要出仕,那就脚踏实地的从头做起,莫要学朝中王衍之流,既占官位,却又瞧不起实务。”
赵程沉着脸道:“你将来若做此误国之事,不仅我,赵氏也绝不容你。”
赵宽郑重应下。
赵程就叹气道:“你多听含章的,你这三妹妹虽然油嘴滑舌,嘴里没几句实话,但论做民生上的实事,我看朝中没几个人能比得过她。”
赵宽一一应下。
得了赵程的同意后,赵宽想了想,还是去找了赵铭。
赵铭没有思索便道:“好好干,别辜负了你程叔父多年的教导。”
赵宽忍不住和这位家族的实际掌舵人道:“铭叔父就不怕三娘在外树敌太多吗?”
赵铭就叹气道:“你以为她意在上蔡吗?”
赵宽疑惑,“难道不是吗?”
赵铭摇头道:“上蔡的柴县令虽然不太聪明,耳根子还软,如墙头草一样左摇右摆,毫无担当,但他有两个优点。”
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优点?
“一个是,他还有怜民之心;”赵铭道:“宁愿冒着县衙暴动的危险把官吏们的俸禄全拿来买粮种,他不是坏,只是不聪明。”
赵宽自动换算成赵铭内心深处想说的话——蠢!
“另一个则是,他愿意听人劝,”赵铭笑了笑道:“这也就是耳根子软了,这样一来,他身边是什么样的人,那他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所以他身边有常宁时,上蔡虽然艰难,却平平和和的过了许多年;
而他现在身边是汲渊,想也知道将来这上蔡县会是赵含章的一支臂膀,只听她号令。
“所以含章为何要换掉听话又有怜民之心的柴县令,换上你这个没有多少管理经验,又不太听话的族兄呢?”
赵宽呆住了,瞪大眼睛,半天才问道:“那,那我去上蔡做什么?”
赵铭转了转手中的棋子,突然在两颗相邻黑棋的偏南正中位置落下一颗白棋子。
赵宽看去,那棋子并不在点上,而是歪歪扭扭的落在一个格子的边上,不像是落错了,那个位置是……
他的目光在两颗黑棋间来回移动,等再落到那颗白棋子上时,赵宽瞬间瞪大了眼睛,喃喃道:“灈阳……”
赵铭听到了他的低语,嘴角微微一挑,和他道:“去了上蔡好好干,多用心,你没有经验,可以多听一听汲渊的意见。”
“他是大谋士,既能与你大爷爷一起纵横朝堂,也能随含章蜗居在乡间,不管是见识还是心胸,都远在你等之上。”
赵宽认真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