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舆抬头紧盯着赵含章道:“你叔祖父还在呢。”
赵含章心中一动,想起历史上对赵仲舆的零星记载,“您是想让他们父子相斗,我们大房渔翁得利?”
“……”赵长舆快速的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汲渊,喝道:“瞎说什么,我走后,家族大计全落在你叔祖父和大伯父身上,你不说从旁协助他们,竟然还盼着他们不好?”
赵含章立即低头认错,“是,都是三娘的错,以后再不敢这样。”
这样明着说出来了。
赵长舆这才稍稍满意,继续道:“人贵精,而不在多,我给你和二郎留一些人手,将来我不在了,你就和二郎扶棺回乡。”
他也不避讳汲渊和赵驹,直接和赵含章道:“我给你两条路,一是先定亲,等以后出孝了再嫁人,子渊他们会帮你,我们家在汝南有一个坞堡,现在是你五叔公一房在经营,但我们大房才是嫡支,有二郎在,你只要回乡便有机会。”
话不必说得太透,赵长舆这是让她挟赵二郎以令赵氏坞堡。
赵含章觉得这条路不错,微微点头,但定亲……
她觉得大可不必。
“第二条,今年便定亲成亲,你把子渊他们都带上,将来你母亲和弟弟依附你生活。”
赵含章:“祖父甘愿把赵氏这么大的势力交给姻亲?”
赵长舆定定的看着她道:“我是交给了你。”
三娘要是不说那番话,不做这些事,他本来是不会分出势力来给她的。
但既然她有此见识,那她的夫家就拿捏不动她,在她手里的势力可以成为她夫家的助力,同样的,她夫家的势力也会是她的助力,保护她和大房母子。
赵含章心中激动起来,“祖父信我,我必不负祖父所托,我会保护好母亲和弟弟,也会保护好自己的,我选第一条路。”
赵含章好奇的问道:“您给我说的是谁家?怎么二房那么着急的下手?”
“别胡说,没有证据的事不得宣诸于口。”赵长舆说了她一句后道:“我看中了傅子庄的长孙傅长容。”
赵含章便用力的在脑海中搜索傅子庄这个人,发现搜索失败,就一脸茫然的看着赵长舆。
一旁的汲渊就笑道:“傅公名祗,字子庄,刚晋封中书监、右仆射、左光禄大夫和司徒,其长子傅宣尚弘农公主,傅长容是弘农公主之子,少有才名,比三娘大两岁,年岁合适,才貌合适,家世也合适。”
年岁和才貌先不说,家世上看前面的确很合适了,但看后面就不合适了。
俩人的祖父都做中书监,但人家祖父是现役,她祖父是退役,人家父母双全,她这边是孤儿寡母好不好?
赵含章很怀疑,“傅公……他能答应?”
赵长舆瞥了她一眼道:“为何不答应?三娘你温柔贤良,才貌双全,他傅家求之不得呢。”
赵含章心虚,才貌双全她倒是不否认,但这温柔贤良……不说她,就是原身,她也没有这个品质啊。
她不觉得赵长舆会不知道小姑娘一直在暗搓搓的搞二房。
赵长舆面不改色的道:“此事你不必忧虑,你是女郎,要矜持骄傲些,头虽是我开的,但现在是他傅家在求你。”
赵含章不解,“为何?”
赵长舆瞥了她一眼,蹙眉,“还能为何,自然是因为你好了。”
赵含章顿了好一会儿,发现赵长舆竟然是认真的,顿时说不出话来,她承认她很优秀,原身也很优秀,但这个时代真的承认她们这样的优秀吗?
想到对方姓傅,赵含章心中一动,“祖父,这位傅郎君最近还好吗?”
赵长舆看她,“为何这样问?难道是他在外面有什么不良嗜好叫你知道了?”
赵长舆惊讶,“你耳目如今这么灵通,连长安的消息都探知得到?”
赵含章:“……他在长安,不在洛阳?”
赵长舆蹙眉,盯着她脑袋上的伤看了一眼,“京城事变,他一直随父母被困在长安,你……你不记得?失忆的事是真的?”
“哦,”赵含章现在却不能承认自己失忆了,毕竟两个重要的左膀右臂在呢,要是让心腹幕僚知道她脑袋有问题,那不是打击他们的信心吗?
所以她笑道:“假的,只是我不记得傅家的事,他们家的事很大吗?”
赵长舆瞬间被说服,那的确是不大,过去的两年时间里,大晋死了三个王爷,皇帝被人抢了两次,去年甚至直接被人毒死在了皇宫里,每一件事都比傅家被困长安要大,孙女年纪还小,收到的信息不全也是正常的。
赵长舆自己说服了自己,微微点头道:“不过新皇即位,长安之困稍解,虽然从长安到洛阳还是艰险万分,但以傅家之能,回来应该不难,再过两月你应该就能见到人了。”
赵含章微微失望,看来这位傅长容不是傅教授。
按照她当时出现和消失的时机推算,傅教授出现的地方应该是有一个受伤的人,说不定和小姑娘一样濒临死亡,或者已经死亡,傅教授才在她眼前咻的一下消失。
就不知道他到底变成了谁。
赵含章的内心蠢蠢欲动,最后还是没忍住和三人打听,“祖父,不知近来京城可有什么新闻,比如和我一样失忆或是受了重伤的人。”
赵长舆:“不说受伤,京城里每天死人都不少,你想问谁?”
第10章 互相妥协
难道傅教授附身的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所以没有风声出来?
赵含章:“没有特定的人,只是我昏迷前见城门口大乱,似乎有许多人受伤,想问是不是有人与我一样失忆,要是失忆的人多了,说不定此事在京城里会被传得更广……”
赵长舆脸都黑了,汲渊忍不住笑出声来,和赵含章道:“三娘,你失忆的事被郎主按下了,没有外传。”
赵含章惊讶的看向赵长舆,“为何?”
赵长舆静静地看着她,将她看低头后道:“想要更多的东西,这段时间就安静些,别总想着去撩拨二房,别忘了我为何给你取字含章。”
赵含章嘴上乖巧的应下,心里却觉得赵长舆注定要失望,这个名字她带了二十八年,美德倒是有了,但谦逊却没能学到多少。
想要她像这个名字一样具有美德而不夸耀,很难。
赵含章嘴角微微翘起,又想起她爸爸拿着棍子撵她跑了两个大院的事。
她眼睛微湿,低下头遮住眼中的泪花,再次应承道:“我都听祖父的。”
看来通过失忆和傅教授连通信息的事不成了,还是得派人出去打听那天在城门口受伤的人。
赵含章情绪好转,再抬起头时眼中已经恢复平静,她的目光落在了汲渊身上,冲他乖巧且甜甜的笑了笑。
汲渊脊背一寒,突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赵长舆今日的目的便是让赵含章见一见赵驹和汲渊,此时已经见过,彼此都心中有数了,他就留下赵含章单独说话。
赵长舆:“千里虽是武夫,为人却稳重细心,二郎读书不行,却有一把力气,他所求不多,不似汲渊,我本来也要把他和成伯一起留给你和二郎的。”
赵含章反应了一下才记起来,赵驹,字千里,这个字还是赵长舆给他取的。
这个知识点一记起,相关的记忆就冒了出来。
赵含章没见过汲渊,却远远的见过几次赵驹,二郎的功夫就是和他学的。
不过和汲渊相比,赵驹显得名不见经传。
汲渊,她祖父身边有名的谋臣,虽然小姑娘没见过他,却没少听到他的大名。
赵家能在几位藩王的互相攻伐之中立身,她祖父的能力是一个重要原因,但这里面也少不了汲渊的辅助。
“汲渊……”赵长舆顿了顿后道:“他和千里不一样,但受过我的恩惠,他如今还年轻,恐怕不会在你身边留太久,所以你得尽快培养起自己的人手,以替代他。”
赵含章心中一动,“祖父,我能出门吗?”
赵长舆的目光落在她的腿上。
赵含章立即道:“这不是问题,我这腿是扭伤和骨裂,并没有骨折,我觉得我可以出去。”
赵长舆意味深长的道:“你现在不是失忆吗?还受伤严重。”
“就是因为失忆才要多出去走走,这样才能更快的找回记忆。”
赵长舆:“……你还真打算和二房犟下去?差不多就行了,找个时机恢复记忆吧。”
赵长舆起身,到书架里去拿出一个盒子来,“我给你和二郎留一些产业。”
盒子里是四张地契和四块地图,图是画在绢布上的,赵长舆抽出两张地契和两张地图给她,“这是我给赵氏留的后路,本来要交给你叔祖父的,但……如今我一分为二,这一份是你的。”
赵含章看了一眼地契后就去看地图,“这是?”
“这是我藏匿的财物,”赵长舆叹息一声道:“大晋……只怕不长久了,天下迟早要乱,而今有匈奴和羌人作乱,局势连后汉都比不上,到那时,人命如草芥,只要有钱有粮,你便能聚拢人才以护佑己身,这个是留给你保命的东西。”
赵含章的目光就落在盒子里,赵长舆见状,太阳穴又忍不住跳了跳,他伸手将盒子盖起来,“这个是留给家族的。”
他顿了一下后道:“虽说这些东西是我经营所得,但你要知道,祖父也是继承先祖家业,有了基础才有今日,所以这些东西是必须回馈给族中的。”
赵含章表示明白,大方的道:“我知道,这是我们的责任。”
赵长舆满意的点头,示意她把东西收好,“我让成伯送你回去,等世子请封的折子下来,我再带你出门去见一见留给你的人。”
汲渊和赵驹还好来府上,其他人手就不好在府里见了,不然正院就是再严密,也瞒不过二房去。
赵长舆再次叮嘱她,“你要谦逊知道吗?你又是女郎,示人以弱更易取信人。”
赵含章却不这么认为,“前六年,我们不就一直在示弱吗?我只看到我们退一步,别人便得寸进尺两步,步步紧逼,越发的放肆。”
她道:“如果一开始就不让,或许是另一番境况,今日之祸直接消弭也不一定。”
赵长舆皱眉。
赵含章没有多解释,在赵长舆眼里,现在的局面没坏到底,毕竟这次的事是有惊无险;
可赵含章知道,这里面横亘着一条人命,那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她都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想法就死了,除了她,没人知道她的死亡。
赵含章将目光从盒子上收回来,退了一步,“我明白祖父的意思,虽然我心中不高兴,但为了大局,为了家族,我会退让的。”
赵长舆便眉目舒展,冲她满意的点头,“不错,只有这样我才放心的把那些人交给你,以你现在的心性和能力,应该可以留汲渊几年。”
祖孙俩一时相谈甚欢,赵含章满载而回。
她今天得到的是赵长舆留给她的大头,那两张地契和地图下的东西是赵长舆一生积累的一半,甚至更多;
而这是暗处的东西,他肯定不会告诉二房这些东西的存在和去向,那他肯定还要给她一些东西放在明面上。
赵含章挑了挑嘴角,坐在坐辇上看向二房所在的方向,小姑娘的大堂姐,赵大娘,此时还跪在祠堂里吧?
不知道引他们出城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有人点拨的,小姑娘的仇总得报一报,还要把王氏和赵二郎安排好,然后找到傅教授,一起想回去的办法……
第11章 守住清怡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