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是凭借短浅的目光去评判别人的吗?既然都这么愚蠢,蠢到只会给世界添乱,那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杀人犯!!杀人犯!!你这个该死的杀人犯!!”
“杀人犯?”盛欢恶狠狠的啐道:“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杀人犯!”
他的嗓音低微如呓语,手腕一转,带着蓝焰的刀刃裁纸一般将麻袋的袋身割开,盛欢和他的视线一起被从极致的黑暗里释放出来,就着几缕月光,他竟觉得网咖的大厅内还怪明亮的,那几个号称要“替天行道”的人此刻就分散的站在他的不远处,是几个其貌不扬的男青年,其中有一个寸头男捂着手腕,显然是被他在割开麻袋的瞬间伤及,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惊恐的光。
“报警!报警!!”他声嘶力竭的催促道:“这个杀人犯现原形了!!!他装不下去了!!快报警抓他!!”
“我看谁敢报警!!”盛欢吼道。
另有几人自后方扑上来,棍棒击打向他的肩和背,试图让他屈从,被盛欢一一闪避过,他的目光须臾间掠过寸头男的脸庞。
“你看什么看!!”寸头男被他盯的浑身发毛,只觉得诡异至极。
“你们看他的眼睛!!”有人更为惊悚的大叫了一声。
盛欢只做耳旁风,闪身朝着寸头男扑了过去。比起对方的莽劲,他看似削瘦的身体里却隐藏着猎杀者的暴虐灵魂,精准无误的将比他雄壮几倍的寸头男按倒在地,盛欢骑在他的胸口,以膝盖抵住他的骨关节,一手锁住对方的喉咙。
军刀高悬,刀尖瞄准的是喉管子,像是要宰杀一只禽类,对方被吓得面色惨白,杀猪般的嚎叫道:“救命!!!救命!!!杀人了啊啊啊!”
“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盛欢微微笑起来,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两簇火焰般的鎏金色,随着他的眨眼一明一灭,“你也配喊救命?”
“你是杀人犯!!你是怪物!!!你该死!!!我又不是!!!”对方吓得鼻涕眼泪横流,嘴里却始终不饶人。
盛欢盯着他的脸,怒极反笑。
他自嘲似的想,这群人如此言之凿凿,不知道还真以为他盛欢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行了什么穷凶极恶之举。荒唐,实在是荒唐!
什么真相事实,什么公平正义,都是假的,虚无缥缈,就是有一群废物活的逍遥自在,享受着他半辈子都享受不到的从容安宁,还如此不珍惜,偏要来再找他的麻烦,凭什么?!这他妈凭什么?!
脑子里乱作一团,多种狂乱的情绪在对冲,缝隙间,几帧画面闯入他的眼眸。
——是寸头男,他骑着电瓶车,在大马路上与一架轿车相撞了。
画面定格在了寸头男滚落在地的瞬间,轿车的前轮急刹停止。盛欢眨了眨眼,心念古怪的一动,而后,像是被撤去了暂停键一般,眼前的画面竟往前推进了几寸,轿车的车轮碾过了寸头男的脖子,大量的血和呕吐物喷溅出来……
血腥的画面裹挟着非凡的快活愉悦穿透了他的大脑胼胝体,传入额叶,盛欢的瞳孔放大,他高举着的手腕倏地松弛,短兵坠地,于他的唇角浮起一缕似有若无的笑。
而后他竟往后一瘫,松开了对寸头男的桎梏。
寸头男只当他是起了松懈之心,当即暴起,一把抓住掉落在地上的兵刃,迎头刺来!
电光石火间,一道人影自盛欢身后袭出。
如果说盛欢与人交手的动作已经是干脆利落的代名词,那么这个人的行动堪称雷霆暴击!以寸头男为首的几人撞翻了整排的显示器,躺在稀碎的金属零件里浑身抽搐,满脸是血,动弹不得。
“开心!”顾沨止一眼没有施舍,旋即去搀扶地上的盛欢,急声责备道:“你在发什么呆啊!任他打吗?!”
盛欢徐徐睁开眼。
他的瞳孔是温润的琥珀色,盈着一层淡淡的迷离,看起来无辜极了。
“还什么手?”他反问。
“还什么手?正当防卫啊!你不是很能耐吗!”他的这句问话如火上浇油,让顾沨止愈发生气。男人嘴上厉声呵斥着,手上却做着完全不一样的事,大力将他拽至跟前,拍拍打打摸摸,从头到脚上下其手,迫切焦虑的像是在检查什么稀罕的古董宝贝儿。
“受伤没有?”顾沨止急声问。
“没有。”盛欢慢吞吞的道:“我就是觉得不至于此——毕竟这位仁兄的人生还有大好前景呢。”
他嗓音幽幽的,阴阳怪气又意味深长。
“你觉得?你脑子坏了?犯的什么圣母病啊?”顾沨止使劲在他脑门上推了一下,怒声。
盛欢被他这一脑袋推的全段垮掉,气咻咻道:“你不懂!我有第六感!”
顾沨止:“别跟我这故弄玄虚,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信不信我收拾你!”
盛欢:“。”
男孩子捂着脑门,吊着眼梢看他,须臾发笑,带着一点儿勾人的意味。
“你收拾我呀。”他挑衅似的说。
顾沨止作势举手,恐吓道:“胡搅蛮缠,你以为我不敢?”
“凶什么凶啊!”盛欢的语调忽而轻柔,竟有几分像是撒娇,“又不是收不了的摊子,你这不是来了嘛。”
顾沨止的唇线倏地抿直。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的上下一滚,声音发沉。
“那我要是不来呢?”
“那我就死了算了。”盛欢说。
他的声音在静悄悄的屋子里荡开几许回音,狡黠又带了点恃宠而骄的偏执感,如同匠人的手,拨动了人的心弦。
顾沨止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一瞬。
他的脸颊紧绷,像是遏制住了某种喷薄而出的情绪,少顷,他肃杀道:“胡说什么!”
刚刚被棍子击打的部位疼的快折了一样,盛欢精疲力竭,捂着腰退了两步,趔趄着靠在柜台处喘气,目光游弋,注视着顾沨止弯腰,捡起了刀和文件夹。
盛欢警觉的皱了皱眉,撑着桌缘的手指收紧,捏的发白的地步。
然而顾沨止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他轻轻拍了拍文件夹,将表面的灰尘悉数抖落,又用衣摆擦了两下刀刃,提着刃的一侧将刀柄和文件夹一起递还给盛欢。
盛欢愣了一愣。
他竟没顾上接,而是疑惑道:“就这?”
“嗯?”顾沨止道:“不然呢?你还想要什么?”顿了顿,他似是好笑,“你该不会指望我学寓言故事里的河神,问你‘掉的是金刀还是银刀还是铁刀?’吧?”
盛欢:“……”
第42章
盛欢撇撇嘴,觉得自己就是犯贱了。
顾沨止刨根究底的时候他慌得一批,顾沨止这会儿点到即止不问,他反倒不习惯。
他没有立刻接刀,而是慢吞吞的先接过了文件夹。
“这刀不是我的。”他轻声说:“是那天在滨湖湾……你带我上的那辆装甲车,上面装了很多武器,你当时不在,我一个人害怕,就随手挑了一件看起来比较容易上手的,不需要说明书的……带在身上防身用,然后事情一多就忘记还了,不是故意一直揣在身上的。”
他的态度看起来不要太老实,将一个“孤身在外只为自保不得已挑了一把小刀刀拴在裤腰带上壮胆胆虽然没机会但还时刻告诉自己用完了一定要归还绝不是有心要当偷盗坏孩子的”正直男高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你挑的刀,那就还是你拿着。”顾沨止说。
“我不拿,我后面又没机会用了。”盛欢一口回绝,装模作样道:“正好你帮我还了,再帮我谢谢他们——”
“我上哪儿谢他们去。”顾沨止活活气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我不,就不!”盛欢坚决不上钩,“不告而拿视为偷,我是现代五好青年,绝不会给你腐蚀我的机会。”
顾沨止:“那送给你了行不行?”他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我代表无限集团,把这把刀送给你了。”
无限集团知道他们被你单方面代表了吗?
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拒绝就假了,盛欢斜着眼睛瞅他,最终不情不愿的接过了刀,他觉得顾沨止好理直气壮哦,搞得好像无限集团是顾家的后花园儿似的。
虽说间隔了这么短的时间又邂逅了顾沨止这件事是在盛欢意料之外的,但好在几个小时之前,他刚跟阿提密斯那儿做了大量的心理建设。
按阿提密斯的口气,他小欢欢要么g在顾沨止手上要么就g在他阿提密斯的手上,前后的概率对半分,盛欢对此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顾沨止是随时会出现的。在预演过无数种被顾沨止拷进局子里的惨烈场景之后,眼下这见面的情形不可谓不是十分理想的一种,毕竟两个人既没动手也没撕逼,还在互相谦让着一把刀,堪称二十一世纪最文名友爱的画面,盛欢现在的心情相当平静,精神状态稳固,甚至有点儿想笑。
“你还挺有道德素质的。”盛欢抱着他的两个重要物件儿由衷的感慨,“我以为你拿着我的文件夹会第一时间翻开来看看里面有什么。”
“可不敢。”顾沨止说:“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就不好了。”
“不该看的?比如?”盛欢奇道。
陡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糟糕的回忆,顾沨止的脸色漆黑。
“裸照……什么的。”他语速飞快的吐出两个字,生怕盛欢听清楚似的。
但盛欢这时候就变得耳聪目明了,他的两眼闪闪发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你还看过裸照!??”
“你声音小点!”顾沨止拽了他一把,耳根红的吓人,咬牙道:“又不是我想看的!”
“那你是怎么看到的?”盛欢感觉自己抓到顾沨止的小辫子了,得意的不得了:“难不成是人家逼你看的吗?”
“我怎么会知道,一开电脑显示器,直接就蹦出来了,还是两女一男,绝了,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黑进去的。”顾沨止说:“那可是医院——!”
他话说了一半,像是须臾间想到了什么,尾音戛然而止。
盛欢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戛然而止。
顾沨止缓缓横目瞅他,盛欢“咕咚”咽了一口唾沫。
“是啊……”他讪讪然附和说:“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
眼看着顾沨止就要冷笑,说点儿什么石破天惊让人下不来台的内容,盛欢连忙咳嗽了两声,调转话题:“你不喜欢看那种东西吗?”
顾沨止果真被他噎了一下,板这一张俊脸没好气道:“我应该喜欢吗?”
盛欢觉得他这反应很奇妙。
说起那天,他带去虞城附属医院会议中心给无限集团搞破坏的u盘……实在是机缘巧合。早几年盛长泽没死的时候,买药是一笔大开销,那时的盛欢还没有对生活完全摆烂,是个积极向上勤工俭学励志要养活爸爸的好孩子,所以为了赚钱他啥活儿都干过,什么帮人跑腿买烟买饭啊,卖报纸啊收破烂儿啊发传单啊,堪称时间管理大师,后来有那么一段时间,也就是在片儿区没有大肆开展扫黄打非之前,他还卖过一段时间的片。
这赚钱的途径还是盛欢自己发掘的,他发现一些人会专门到网咖里来看片,把资源拷到本地磁盘里,经常忘记删除,于是他们前脚走,盛欢后脚就去拷贝资源,好些需要翻墙才能down下来的珍稀资源他每天能白嫖不少,再匿名在微信圈兜售,不得不说,卖片是个挺来钱的活计,宛如一种崭新的致富密码。当代年轻人生活压力大,对这些刺激感官的视听影像作品尤为感兴趣,正常人一听到有片儿,就算嘴上不说,两个眼睛都应该放光才对。
顾沨止这……不对劲啊?
盛欢想,装的,一定是装的,前男友有巨大的偶像包袱在身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热衷于戳前男友的蹩脚的盛欢,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凑过去,用手肘拱对方,“喂,他们说只有性冷淡才会不喜欢呢。”
“……”
顾沨止肉眼可见的深吸了一口气,饱满光洁的额角剧烈的跳动了两下。
随后,他唇线抿直,面色意外的沉静下去,恢复了先前的那种万事皆成竹在胸的模样。
盛欢有点纳闷儿。
顾沨止稍稍后仰了身体,挪移到他的耳畔,冷不丁轻启唇瓣。
“你的我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