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白听见,接过萧非手里的灯笼,照向石壁,只见上面是一首骚体诗,看起来是用剑刻下的。她不觉念出声来:“春华凋兮秋实敝,云泱泱兮月不霁。江水竭兮夏雨雪,誓不久兮长泣涕。哀旧时之情义兮,涉溱洧而回顾。叹君心之易变兮,隐山林而远渡。自绝世兮独离索,被荆棘兮斩杜衡。伤吾怀兮恨难平,余宁为魑魅兮不患人情!”
只听萧非解释道:“我们的第一代谷主呢,特别喜欢看书,相信你也发现了,我们的摄魂曲全部以乐府旧题为名,我们的毒药全部以词牌名为名。只可惜呢,我那位热爱看书的祖先,自己写的诗却实在不怎么样,就留下了这一首诗,还很差劲。不过据说这是她悲愤之时当场用剑刻下的,未曾雕琢词句。”萧非说着,又嫌弃地摇了摇头:“偏偏这首还被刻在了石壁上,每一代谷主都必须来瞻仰一下。唉,这又是何必呢?这么一来,所有后人都知道她的诗有多差劲了。”
沈瑾白望着那诗,念了一遍,又问萧非:“她是为情所伤,所以才隐居在此?”
“的确,”萧非点了点头,又看向那石壁,“男人就是靠不住啊,让她怀了孩子,转头却又贪慕虚荣投向了别人的怀抱……好像她唯一的家人也是因这男人而死,气得她杀了那男人又躲到了这深山里来。只可惜第一代谷主未曾对人说过太多她的过往,我们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还不知道对不对。”
沈瑾白听了,心中倒没什么波动,这于她而言不过又是一桩一方负心薄幸、一方痴心错付的惨剧。从前她或许还会想到自己的父母从而内心生出许多感伤,可如今她却不会了。
她想着,看了眼萧非,心里只觉得可笑:“她把我骗了个团团转,又把我囚在这谷里。从前冷眼看着别人的悲剧,如今却轮到自己身上了。谁能想到这小丫头是那个负心薄幸的,而我却成了痴心错付?呵,真是可笑。”
岩洞里太暗了,萧非根本没注意到沈瑾白在瞧着她,她只是恨恨地道:“都怪那男人,伤了她的心,害得我们也不得安生。”
“为何?”沈瑾白淡淡地问着。
“因为,第一代谷主为了防止后世重蹈覆辙,特意留下了一条禁律,”萧非说着,看向沈瑾白,一字一顿地说,“谷中之人,不得耽于情爱;谷主,不得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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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虽然作,但还是挺会投媳妇儿所好的。
第74章 禁律
“你家这禁律是从少林寺抄的吗?”沈瑾白随口问着。
她现在根本不相信从萧非嘴里说出来的话,谁知道这小魔头嘴里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对于这个小魔头,还是不要太过认真为好。更何况这禁律本就匪夷所思,让后代谷主都灭情绝爱,谈何容易?
总不能每一代谷主都如这小魔头一般是个诡异的疯子吧。
萧非叹了口气,背对着那石壁,坐在了地下河边,一言不发。她拨弄着地下河的水,冰凉刺骨的感觉却又让她立马收回了手去。沈瑾白见她如此落寞的模样,又瞧了瞧那石壁,心想:“难不成是真的?”
想着,沈瑾白也放下了灯笼,坐在了萧非身边。灯笼的光打在两人脸上,映在地下河的波纹上。“沈姑娘,”萧非开了口,用了旧时的称呼,“我其实也有万般无奈的,做这个谷主,并不轻松。”
沈瑾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萧非抱膝而坐,眼里有些空洞:“我娘去得早,我很小就当上了这个谷主。自从我当上谷主的那天起,所有人便都在我耳边不停地提醒着谷里的规矩。我性情是叛逆了些,总是爱胡闹,我的那些师父便拿出我娘做例子来教育我――我有四个师父呢,一个比一个古板、一个比一个严肃。而我娘呢,她真的是有史以来最好的谷主了,一点错都没犯过,她也是最为无情的那个。我太过跳脱,所以几个师父没少说我……这里其实是很压抑的,所以我便总想着出谷,只有出谷,我才可以享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这个谷主的身份是甩不掉的,就算我能出谷,那也是一时,我总是要回来的,”萧非说着,看向沈瑾白,眼中不知何时竟盈了泪水,“沈姑娘,有些话我真的很想对你说,可我身上有太多规矩束缚,我没办法说出口……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萧非说着,带了哭腔,她埋下头去,似有几分抽噎。她又抬起头来,望向沈瑾白:“沈姑娘,我……”她只叫了一句,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沈瑾白静静地看着她,在灯光下,那张带着泪痕的小脸看起来依旧楚楚可怜。沈瑾白伸出手去,轻轻地擦了擦萧非脸上的泪水,却不想萧非也抬起手来轻轻地按住了她的手,闭了眼睛,用脸颊轻轻地摩擦着她的掌心。
沈瑾白只觉自己掌心被她蹭得酥酥麻麻的,正想要收回手去,却见萧非又睁开了眼睛,望着她、一点一点向她逼近。那双水汪汪的眸子依旧动人,在这黑漆漆的岩洞里、在灯笼的映射下,闪着微弱又晶莹的光。
两人越来越近,沈瑾白也没有躲,任由着萧非的唇逼近了自己的唇边。暧昧的呼吸彼此交换着,只差最后一步……
“别演了,”沈瑾白却在此时冷冷地开了口,“太假了。”
萧非愣了一下,却也没有退回去。“你怎么发现的,”萧非疑惑地问着,“我觉得我表现得挺好的啊,娓娓道来又声情并茂,感情真挚到我自己都要被感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