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驯化储君后我辞官了 — 第117节

男子温热的气息淌过脖颈,酥麻的感觉让姜玉竹忍不住缩了下脖子,见太子言辞恳切,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乌眸:“箱笼里的账本,可是有那一本被臣遗漏了?”

她看到太子俯视下的目光,男子眼眸深邃,拉过她的手去寻账。

姜玉竹先是微微一怔,遂即瞪大双眼,莹白小巧的耳垂在窗外日光下渐渐渡上了殷红。

她甩了甩头,磨着银牙道:“恕臣无能,拨弄不了殿下这样的算珠。”

詹灼邺懒得听小少傅的谦虚之言,干脆横抱起她大步走向美人榻。

锦明池位于京城郊外的琼林苑,楼台亭阁全都建造在湖中央。大燕始皇见此地风景秀美,便赐予当年的新科进士集聚于锦明池水榭上举行盛大宴会,从此以后,这个传统就延续下来。

夜幕低垂,皓月高悬夜空,月光洒在平静的湖面上,荡开一池粼粼波光。

姜玉竹与太子乘舟前往锦明池,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二人便抵达到水榭。

她刚刚被太子搀扶着登上石阶,便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抬头看去,原是曾经在华庭书院里的几位同窗。

原来在今年的春闱科举中,又有不少华庭书院的学子喜登皇榜。

“墨竹兄,我们给你占了个好位置,萧世子一早就到了,就等你啦!”

其中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年郎刚说完,就被一旁的人狠狠敲了下脑壳,几个人忙朝着姜玉竹身畔的太子躬身道:

“参见太子殿下!”

詹灼邺淡淡颔首,免了这几人的见面礼,举步向水榭上高台处走去。

“殿下...”

他转过身看向并未跟上来的小少傅,少女盈盈水眸映着柔和的月光,仿若有一抹清辉注入她的眸子,使这双美目愈加动人。

此时小少傅眼巴巴仰视着他,目光闪动期待的光芒。

詹灼邺挑了挑好看的剑眉,问道:“少傅想要和他们一起坐?”

姜玉竹忙点点头,言语间不自觉带上一点撒娇:“臣好久没与以前的同窗说过话,想过去和他们打个招呼,殿下,可以吗?”

“不许喝酒”

“臣保证不会喝酒。”少女忙举起两根细白手指,对着月光信誓旦旦道。

小少傅这般百依百顺的乖巧模样,倒是与帏帐里那个不听话的小东西判若两人。

詹灼邺唇角染上不易察觉的笑意:“去吧,晚上孤送你回姜府。”

姜玉竹没想到太子这般轻易就放她离去,顿觉拨弄一下午算珠的手腕的手不酸了,她弯眉道了声好,朝着刚刚招呼自己的那些同窗小步跑去。

今夜这场琼林宴的举办者,正是负责协理礼部的大皇子。

大皇子礼贤下士,面对一波又一波等科进士前来敬酒,他皆是来者不拒,眉眼含笑地饮下了。

大皇子和蔼可亲的态度,让这些初入官场的新科进士们不由觉得大皇子比传言中还要平易近人。

席间氛围正当热烈,忽而传来一声嘹亮的宣呼声:“太子——驾到。”

在场宾客们纷纷放下手中杯盏,双手拢于胸前,躬身行礼,异口同声道:“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方才还人声鼎沸的水榭顷刻间鸦雀无声。

太子今夜参宴未穿宫装,也未带发冠,只一袭绛紫色暗纹锦袍,乌发束起,简单插着一枚白玉螭纹发簪。

可男子身姿颀长,剑眉入鬓,不怒自威,一步步沉稳走来,便给周遭之人带来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免礼平身。”

听到太子清冷的声音,众人陆续起身。

那些对太子感到好奇的新科进士们悄悄打量起端坐于上首的太子,见男子气度不凡,举手投足之间姿态优雅,虽然年纪瞧着比大皇子小,可他身上沉稳气质却彰显出上位者才有的威仪,让人望而生畏。

这便是真龙储君的威严,盛气凌人,储君果然就是不一样啊!

“九弟,你终于来了,这几日若是得空,你不妨入宫去见一见父皇,父皇他在养病的时候一直惦念着你呢。”

大皇子满面笑容,他端着酒盏走上前与太子碰杯。

詹灼邺饮下盏中醇酒,脸上笑意清浅:“多谢大哥告之,孤明日会去晏安宫看望父皇。”

兄弟二人不咸不淡聊了几句,大皇子便被礼部的几位官员恭维着请去给三甲进士赐下墨宝。

琼林宴是等科进士们展示才华的好机会,同样亦是朝中官员挑选门生的好时机,席间觥筹交错,有人吟诵诗词,有人泼墨作画,更有人兴致高昂,取来瑶琴抚琴上一曲。

十皇子詹少辞对风雅之道兴趣泛泛,他举盏溜达到太子身旁落座,伸长脖子左右张望一番,问道:“九哥,今日你没有带姜少傅来吗?”

詹灼邺淡淡道:“姜少傅在和她的同窗聚会。”

言罢,他给自己倒上一盏酒,抬眸看向不远处宴席中被一群学子簇拥着的姜玉竹。

这群才子正在接龙诗词,只见小少傅从一人手中接过狼毫笔,黑溜溜的眼珠一转,唇角笑意径自蔓延开来,胸有成竹在宣纸上写上一行诗词。

人群中当即发出喝彩:“姜兄风采依旧啊!”

他的目光静静注视在她身上,觉得此时的小少傅就如天上明月,周身似有一层光华流转,绽放着她独有的光芒,举世无双。

詹灼邺蓦然明白那日少女一脸决然走进书房,让他在姜少傅和姜小姐之间做一个取舍的心情。

她同样不舍得姜少傅的身份,少女就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她见识过天际的无垠,大地的辽阔,江海的浩瀚,不甘心在华丽的金笼中度过无趣一生。

詹灼邺看着欢快自在,无忧无虑的少女,他平生第一次对皇位存有势在必得的念头,因为惟有坐到那个位置,他才能给予她渴望的人生。

光明正大站在朝堂上,永远和他一起走下去的人生。

詹少辞顺着太子的目光,同样注意到在人群中耀眼如明珠的少年朗,他目光迷离,眼底闪一丝困惑,低声喃喃道:

“为何我总会觉得姜少傅,才像是我当初遇到的那个人...”

借着酒意,他正要起身去寻姜少傅问个究竟,肩头却被太子伸手压下。

“十弟,陪孤饮上几盏,让孤看看你的酒量有没有长进。”

听到太子要和自己比拼酒量,詹少辞顿觉热血上涌,当即将刚刚升起的念头抛之脑后,坐稳身子与太子推杯换盏起来。

事实证明,十皇子的个头虽然在这两年间蹭蹭往上窜,可酒量还是一如既往的浅,酒过三巡后,他的舌头都有些大了。

“嗝...九哥你可知,今年高中榜首的那位状元郎...容貌极为丑陋,同姜少傅相比,姜少傅俊得就如瑶池里的仙女,嗝...九哥你真该庆幸,多亏恒王谋反的是时候,不然整日对着这位状元郎的脸,那是折子都批不下去...”

詹灼邺神情平淡,语气微沉:“十弟喝醉了,这话要是传到父皇那里,你又要去江南外放两年。”

十皇子眯起眼,他看向正在和等科进士们谈笑风生的大皇子,嘴里不屑地切了声:

“大哥正忙着收揽人心呢,一时半会顾不上揪我的小辫子。倒是九哥你,今夜这广撒网的大好机会,你就不打算招揽上几个像姜少傅这样的大鱼?”

太子虽然生养在萧瑟的北凉,可他师承大燕第一文人冯少师,加上太子天资聪颖,琴、棋、书、画、射、骑六艺无一不精,随便拿出一项便完胜大皇子。

詹灼邺手持酒盏,垂目轻抿一口醇酒,淡声道:“招揽来的人心,维持不久。”

况且像姜少傅那样滑不溜手的小鱼,独她一尾足矣。

兄弟二人正闲聊着,忽而听闻水榭外传来一阵骚动。

“皇上驾到——”

一道明黄色身影出现在水榭楼台上,宾客们瞧见了,乌泱泱跪成一片。

这是耀灵帝病愈后,头一次在百官面前现身。

他面容略显憔悴,曾经乌黑的鬓发染上斑驳花白,眼角的皱纹亦加深了几许,不过双目炯炯有神,沉沉扫向匍匐在地的众人时,透着九五至尊的威仪之感。

“诸位爱卿免礼平身,朕听说你们在琼林宴上即席赋诗,妙句迭出,佳作纷呈,朕便忍不住前来凑一凑热闹,诸位爱卿自便,不要因朕的到来感到拘束。”

水榭里不少等科进士几乎都是第一次瞧见圣上尊荣,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这时候,大皇子从善如流接过皇帝的话,他笑容满面,亲自下场赞赏了几位才子的诗画,这才渐渐让水榭里的气氛恢复到热络。

耀灵帝在王公公的搀扶下落座,他低头看向居于右下首的太子,目光闪烁,问道:

“太子怎么不下场,展现一下你的文采?”

詹灼邺淡淡一笑:“今夜是这些等科进士露面的机会,儿臣就不去凑热闹,父皇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耀灵帝满意地点点头:“朕这几日一直在服用崔掌院新配的药膳,觉得精神清爽了不少。”

王公公一边添茶水,一面笑着接过话:“陛下有所不知,崔掌院调配的药膳里有一味药材,在大燕极为罕见,太医院虽然有,但成色都不太好。太子殿下得知此事,特意派人去海石国购下满满一船药材。太子这片孝心,奴才听着都觉得感动呐!”

“哦,此事太子为何没有同朕提起过?”

耀灵帝望着太子清俊的脸庞,感到一股涓涓暖流涌上心头。

詹灼邺不以为然笑了笑,只淡淡道:“父皇的病刚刚好,儿臣不想让父皇为这些琐事伤神。”

“你啊...是个闷头做事的好孩子。”

耀灵帝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眼角的皱纹都透着欣慰和满足:“这一次科举后,礼部选拔上不少人杰,太子此前将吏部打理得不错,到时候你帮着胡尚书,看看如何安排这些登科进士。”

“儿臣领命。”

水榭楼台上,姜玉竹看到皇帝和太子重拾父慈子孝的画面,她亮晶晶的眼底闪过一道狡黠的光。

大皇子在耀灵帝生病期间嘘寒问暖那套,太子是学不来。

不过太子财大气粗,用真金白银奉上的孝心更显得实在。

姜玉竹打听到太医院所缺的药材,遂将此事与常常在海外走商的姜墨竹提起,姜墨竹通过五湖四海的商友,很快便寻找到药材的下落。

果不其然,皇帝对于太子千里寻药的孝心大为感动,将吏部的协理权归还给太子。

王家在朝中经营数十年,宛如一株盘根错节的苍天大树,砍断一条树根,还有无数条根基助它屹立不倒。

太子唯有栽种下新鲜的树苗,不断吸收土壤中的营养,让王家这株大树气竭形枯,最终轰然倒塌。

姜玉竹犹在沉思,忽而感到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姜少傅在想什么事?本宫唤你了好几声都不搭理?”

姜玉竹转身看向出言之人,她微微一笑,拱手行礼道:“姜某参见平乐公主。”

平乐公主是耀灵帝最宠爱的公主,姜玉竹曾在春蒐狩猎场上和她结下不浅的交情。

以至于后来姜玉竹每次入宫,闻得风声的平乐公主都会找上她,缠着她讲一讲宫外的趣事,或是央求她带一些民间市集上新奇的小玩意儿。

当初闻得她死讯的消息,平乐公主还在宫里大哭上好几日。

平乐公主性情单纯又活泼可爱,姜玉竹一直将她视作喜欢撒娇的妹妹,对她提出的要求尽量满足。

“公主殿下是随陛下来参加琼林宴的吗?”

平乐公主对吟诗作画不感兴趣,所以姜玉竹对她的到来略感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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