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驯化储君后我辞官了 — 第100节

她又往红泥炉上放了两块红薯,一捧板栗和几颗橘子。

不一会儿,屋里就溢满了橘皮的清香。

姜墨竹用银筷拨动架子上的橘子,等到橘子表面变得焦黑,他动作熟练拨开橘皮,将冒着白烟的橘子瓣放在唇下吹了吹,送到妹妹口中。

“好甜,哥哥烤的橘子总是这么甜,看来我未来的嫂嫂日后有口福了。”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姜墨竹难得露出一副羞赧的神色,他低头笑了笑,红着脸道:“父母都同你说了?”

半年前,姜墨竹在海上走商时遇到一个女商头,这名女子和他年纪相仿,却独自一人扛起百十来号人的商队,这不由让姜墨竹对她刮目相看。后来,二人又一起合作过几次生意,日久天长,他忍不住被这个独立又自信的女子吸引,渐渐生出思慕之心。

“我...我还没同陆姑娘袒露心意。”

姜玉竹手托雪腮,眨了眨眼:“为何啊?”

姜墨竹闷头剥着橘瓣,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染上了几分落寞:“我配不上陆姑娘,陆姑娘她聪明漂亮又能干,追求她的男子不是当地富贾,就是王孙贵族,我连建造船坊的银子还是管你借的...我怎么比得上这些人...”

姜玉竹看着哥哥腰间悬挂的鸳鸯绣纹荷包,挑眉笑道:“可在这群优秀的男子里,陆小姐唯独给兄长送了荷包,对不对?”

被妹妹一针见血说中,姜墨竹的脸色更红了,他摇了摇头:“陆小姐只是答谢我在上次走货时分了她一杯羹。”

姜玉竹笑了笑,语重心长道:“在我看来,兄长一点都不比那些王孙贵族差。你的船队只经营一年,就赚回了本金,商号遍布五湖四海。哥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么好的女子,你若是错过了,就再也寻不到了。”

姜墨竹又剥开一瓣橘肉丢进嘴里,回怼道:“那太子呢?天下又有几个太子这样的人物,妹妹为何不珍惜?”

姜玉竹唇角的笑意转淡,她轻轻蹙了下黛眉:“太子倾慕的是姜少傅...”

“你就是姜少傅!”

姜墨竹指着炉架上的橘子,掷地有声:“这橘子,生在淮南叫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春夏剥皮直接吃,秋冬架在炉子上烤着吃。可无论它怎么变,味道始终是一样的,喜欢它的人,无论它叫橘还是枳,剥皮吃还是烤着吃,都会喜欢,不会改变。”

“玉竹,在我眼里,你亦不必任何女子差。太子喜欢你,无论你是姜少傅还是姜玉竹,他喜欢的都只是你。”

姜墨竹愁眉苦脸感慨道:“喜欢到把咱们一家子都幽禁起来,逼着你去给他个答案。”

姜玉竹没有说话,她剥开外皮焦黑的橘皮,拿起一瓣放入口中细细品味,橘子烤得有些久了,果肉隐隐发苦,顺着舌尖弥漫到心头。

是啊,她始终亏欠太子一个答案。

屋内陷入寂静,唯有炉架上烤熟的栗子发出噼啪声响。

良久后,姜玉竹终于下定了主意,她开口道:“哥哥,等到府外的巡检使散去后,你答应我...”

“我不答应,咱们既然一家人,要走便一起走,要留便一起留下。”

孪生兄妹之间心有灵犀,使得姜墨竹一早猜到妹妹要说的话,抢先一步打断。

“那哥哥不想对陆小姐表明心意了吗?”

姜墨竹语气坚定:“儿女之情哪有亲人重要。”

听了兄长的话,姜玉竹莞尔一笑:“妹妹心里亦是这般想的,所以才会恳求哥哥帮我这个忙。”

———

朝霞微露,气势恢宏的晏安宫在朝阳照耀下金碧辉煌。

耀灵帝端坐在龙椅上闭目眼神,紫檀木案几上摆放着一鼎绿釉狻猊香炉,炉口升起袅袅青烟。

这凝神静气的檀香已在殿中燃了三日。

第一日,宸妃怒气冲冲走进殿,说太子与一名女子在御花园假山里厮混,被宫里的一群人给撞见,太子非但不知悔改,还大摇大摆抱着那女子扬长离去。

第二日,十皇子哭丧着脸跪在殿下,声泪俱下控诉太子抢走自己日思夜想的姜小姐,细问之下,原来这位姜小姐正是和太子在假山里幽会的女子。

第三日,听闻到流言蜚语的武安侯风风火火冲进殿,想要为他捧在手心的爱女讨一个说法。

耀灵帝睁开眼,目光透过缭绕烟气看向殿下跪立的太子。

太子跪了一个时辰,身姿始终挺拔,玄色织锦宫服贴着他劲瘦的腰身,没有一丁点皱痕,眉眼清冷,面无波澜。

以往这种见不得光的风流韵事,都是五皇子捅出来的篓子,想不到有朝一日,太子竟也会女人身上栽跟头。

“说吧,你准备怎么安置那位姜家小女?”

耀灵帝凉了太子一个时辰,估摸着太子足够聪明,会审时度势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詹灼邺平静道:“三媒六聘,明婚正配。”

耀灵帝:.....一个时辰还是太少了。

“哼,三媒六聘求娶一个民女做太子妃,朕看你是不想当这个太子了,干脆让出太子之位,和那个姜家小女在民间做一对贫贱夫妻罢!”

耀灵帝这话说得严词厉色,殿里的宫人不禁为太子捏了一把冷汗。

乖乖,就算姜小姐有着这九天玄女的容貌,也不至于让太子舍弃荣华富贵的一生啊!

冷言敲打过一番后,耀灵帝缓和下语气,又温言道:

“昨日武安侯找朕商议过此事,还好汝南那丫头明事理,得知你与姜家小女的风月事后,非但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还大度表示愿让你纳她为贵妾。”

詹灼邺抬眸看向龙椅上的皇上,他剑眉微挑,目光似有不解:“儿臣不明,儿臣的婚事与武安侯有何干系?”

这话让耀灵帝微微语噎。

汝南郡主倾慕太子,此事宫内之人心照不宣,可太子始终不为所动,还在两年前的宫宴上婉拒了武安侯夫人递来的话头。

偏偏汝南郡主死心眼,除了太子谁也不嫁,活生生将自己熬得抑郁成疾。

武安侯眼见女儿一日日憔悴下去,心疼得不得了,只得上书耀灵帝,直言陛下若能将小女赐婚给太子,他愿拱手让出一半南境兵权。

白得兵马和儿媳妇这等好事,耀灵帝欢喜得三天没吃仙丹。

耀灵帝本欲在花灯节宫宴上赐婚,没想到太子在此前闹出风月事,还搞得宫中人尽皆知。

眼见五万兵马要打了水漂,耀灵帝气得一拍龙案,怒斥道:“混帐东西,汝南那丫头对你一往情深,苦苦等你了四年,你与姜家小女才好了几日?”

龙案边上的曹公公见皇帝动了真龙怒气,赶紧奉上一盏清茶。

詹灼邺面色平静,沉声道:“儿臣对姜小姐一见倾心,还请父皇成全。”

耀灵帝掀开茶盖,听了太子的回话,他忍不住嗤笑道:“一见倾心,你别当朕是傻子,姜家小女上个月才入京,你与她第一次相见是在哪里?”

詹灼邺如实回答:“灵堂。”

耀灵帝刚刚喝下的茶水被惊得呛了出来,他顾不得擦拭龙须上滴滴答答的茶水,瞪圆龙目问道:“姜少傅的灵堂?”

“正是。”

耀灵帝愣住神,浑浊的眼瞳里有微光闪动,须臾后,他醒过神来,紧绷着脸训斥道:“你还好意思说出来,朕都替你感到羞愧!”

言罢,他手撑头穴,似是感到疲惫地闭上眼:“朕乏了,你退下罢。”

“儿臣告退。”

鎏金雕花殿门一开一合,殿内浓郁的檀香气消散了些。

曹公公小心走上前询问:“陛下,可需奴才取来养神丹?”

耀灵帝睁开眼,他盯着青烟袅袅的香炉,眸色隐晦不明,过了半晌,哑声道:“不必了,换上鹅梨帐中香罢。”

曹公公闻言神色一震,却未敢多言,很快就换好了香。

檀香苦冷的味道很快被清甜梨香取代,耀灵帝沉沉靠着冰凉的赤金龙椅背,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如这香气一般清冽甜美的女子。

宫里的人都以为,他与琳琅第一相见,是从那场插花宴开始。

其实他在很久之前就见过她。

那是在卓少将军的灵堂上,十六岁的少女一袭素服,头簪白绒花,脸上未施粉黛,仿若雨后梨花,清丽逼人。

与其他放声痛哭的人不一样,少女立在人群中,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静静看着棺椁,眼中无泪。

她的神色并不悲切,只有对亲人的悼念。

他接近少女,却不知要说什么话好,只干巴巴问道:“你...难过吗?”

少女抬起头,一双极为漂亮的凤眼看向他,缓缓摇了摇头:“兄长说过,如若有一天他死了,让我不必为他难过。”

“为何?”

“因为哥哥的死,换来万家百姓安康,这是他作为大燕将领的使命,哥哥完成了他的使命,死而无憾。”

“九殿下,人生在世,真正能做到死而无憾的又有几人呢?”

从少女隐有泪花的清澈眼眸里,他看到了卓家满门忠义。

那一瞬间,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要守护好眼前的少女和她的亲人。

冰冷的龙椅带来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却无限放大人内心的恐惧,他惧怕权利在手中渐渐流失,亦担忧有人觊觎这高高在上的位置。

到了最后,他...两样都未做到。

他追求长生之道,除了贪恋权势的滋味,更害怕他会在死后见到琳琅。

他怕琳琅会用那双清澈的眸子盯着自己,问他这一生,可有遗憾?

他的遗憾是永远弥补不了,可他和琳琅的孩子....不应像二人一样。

——

一场大雪消融后,气温开始回暖,树木抽出新芽,盈盈青草在土壤中生长,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新气息。

与此同时疯狂滋长的,还有京城里盛传的各种流言蜚语。

起初,瞧见被巡检司封锁的姜宅,有人猜测皇帝为保全太子清誉,十有八九会像以往处理与五皇子苟合的几位宫女那般,悄无声息了处理了姜家小女。

看热闹的王公贵人们假惺惺感概:

可叹姜老爷和姜夫人当年一念之仁,留下姜小姐这个无穷祸患,克死前途无量的儿子不说,姜小姐还因和太子偷.情之事败露,闹得满城皆知。

就在众人笃定姜小姐命不久矣之时,一日,十皇子带着一众豪仆气势汹汹冲进岁锦巷,结果被身手矫健的巡检使拦在外。

有目睹当时场景的百姓们私下相传,说那日十皇子见强闯不进姜宅,于是扯着嗓子在墙外高喊让姜小姐安心,他准备入宫面见父皇,请求父皇给二人赐下婚事。

眼见龙子采花变成了二龙子争珠的戏码,京城里贵人们又精神了。

各种细扒之下,又流传出十皇子在多年前的花灯节上就与姜小姐相识,而端妃同样很中意于姜家小女,故而频频召她入宫。

眼见着二人的婚事就要敲定,太子却半路插进来横刀夺爱。

后来,各种谣言越穿越玄乎,甚至连汝南郡主都亲自下场,放言她与太子快要成婚,姜小姐才是那个横刀夺爱之人。

为此,京城最大的聚宝斋赌坊特意为姜家小女开了一场赌约,押她最终会花落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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