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盛世长明 — 第141节

长明今日也同样出了宫,明日霍家案开审,长孙曜今日需来一趟大理寺,长明却是去?见李翊裴修二人,两人并不同路,长明拒绝长孙曜与她同行,自带了人出来,她应长孙曜,下钥前?回东宫。

夜色已浓,下钥前?回东宫,这个范围却也很大,长孙曜道:“去?东城。”

薛以躬身应是。

静默立在一旁的陈炎,面上微微起了波澜,这几日东城那一片可不一般,长明晚不归,恐也是因为这个,太子去?了,恐怕会不高兴。

他这面上的犹疑之色叫长孙曜觉了。

长孙曜看他一眼:“还有?什么事?”

*

长明顺着路,先去?了一趟裴家,裴修不在府上,府下人说?是去?了李家。

她如今身份也还尴尬,并没有?在外人面前?露面,只遣了寻常侍女打扮的宫女拿了拜帖,待到了李家,宫女去?递帖,她独留在车中等?待。

不多时,名为饮春的宫女回来,隔着窗帷与长明禀告。

“李公子不在府上。那阍侍道,全京城的人,大半都知道他家公子如今在何处,说?是欲见李公子便去?东城寻,怎么寻看公子自个。”饮春说?到这,又问,“公子,阍侍道可将拜帖留下,可要留?”

长明喃喃重复了遍东城,又道京中大半人都知道李翊现在东城,微微一顿,只说?拜帖不必留了,问:“今日是什么日子?”

饮春低首细声回禀:“回公子,三月十二。”

长明微愕,隔着窗帷道:“去?东城摘星东楼。”

……

饮春自入宫,已经十年没有?出过?宫,从李家一路过?来,东城这一片二十几条街都是华灯,这样隆重的灯会,一年里头也就上元七夕还有?年节才有?吧,今儿又不是什么大日子,东城这怎会有?这样热闹的灯会。

她入了宫后,难闻宫外事,平日里谨慎小心只顾着做事,当真是错过?了许多,只希望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同姑娘出来,再?瞧瞧着京中的繁华。

路上她还听得有?游玩路过?的年轻姑娘说?,这灯会已经办了四日,还有?三日,也便是这灯会足要办七日,上元七夕的灯会也不过?三日,年节的灯会才能有?七日,这东城是出了什么喜事,竟要办七日的灯会。

她心底想着,心中却是雀跃不已,能见着宫外这样的繁华热闹,当真是有?趣。

待到了摘星楼,饮春看到挂满红绸华灯的摘星东西?楼,与摘星东西?楼之间铺满塞满玫瑰花的摘星塔,不由得一惊。

她小时候每年十月都不会错过?观看东城摘星请神礼,这摘星东西?楼并摘星塔,是京中最奢华又最雅致的去?处,甚至是东城这最贵最繁华的街道商铺都是李家的,这不是秘密,她心底现在已经清楚,这突然的灯会必然是李家办的。

早闻北李李家为国之巨贾,富可敌国,但看着满楼满塔的红绸玫瑰,饮春还是无法淡定,往那塔前?一看,竟还有?在派送吃食。

长明隔着窗帷,让饮春去?领一份。

饮春敛下面上惊色,应声去?了,发糖的女使豪仆面容和?善地递给饮春一包的粽子糖,看饮春是替自家主子来领的,女使还特多给了饮春一包。

饮春领了糖看了,这才发现发的是素喜斋的玫瑰粽子糖,素喜斋这几百年的老店,这样一包糖怎么也得五六百钱,李家这样发糖,可是要花多少?银钱出去??

饮春正想着,身侧忽来了一名着藕色华服的少?女,领了女使发的玫瑰粽子糖。

少?女只见饮春侍女装扮,只当饮春是不敢拿两包糖去?,又或是外地人不知,便温声道:“这是李公子为一位贵人发的祈福糖,不管男女老少?都可领,你家主子命你来领这糖,便是添福气?的。”

那发糖女使闻言,笑道:“这位小姐说?得是,姑娘领去?吧,明儿还有?。”

饮春晓得两人是误会了,面上微烫道了谢,心中却骇然道,这李家的奢侈大手笔还是太过?惊人,李家上月才因惹怒陛下,阖府入狱,怎敢刚出刑狱,就这样张扬起来,为一位贵人发的祈福糖?这便是说?着灯会也是为贵人办的,这是哪家的贵人竟叫李家这样敬重!

饮春忍不住问:“明儿还有?,这是发几日?”

这灯会已经第三年办了,第一年只办三月十三一日,但自去?年开始便是七日,现在京中岂有?不知道这灯会的,女使便道:“灯会有?几日,这玫瑰棕子糖便发几日,姑娘是外地人?头一回来这灯会耍玩?”

可她听着饮春的声音,又是地道的京话,便又道:“姑娘是京中人,只是这几年在外地不曾回吧?”

饮春愣了片刻,她自不能说?是宫里的,不知外头的事,便道:“是,我刚回京。”

女使便又笑道:“姑娘明年这个时候若还在京中,可再?来东城赏玩,往后东城年年这个日子,都有?灯会都发祈福糖。”

饮春心下大惊,应声说?好,又愕然去?看这满楼满塔的红绸玫瑰,低头看手中的玫瑰粽子糖,她怎觉这是有?钱人家的哥儿讨女子欢心的。

还年年都有??年年这个日子?这是什么特殊日子。

饮春还是忍不住问了:“这是什么日子?”

“是一位贵人的生辰。”先头的华服少?女道。

发糖的女使笑而未言,便也是默认,这不是秘密,只不过?今年略有?些?不同,大家心照不宣,少?有?人说?出罢了。

饮春惊睁大眼,少?女身旁的侍女已经引着少?女入摘星楼了,她才慢慢回了神,惊愕拿着玫瑰粽子糖去?与长明回话。

她将华服少?女与发糖的女使的话说?来,可隔着窗帷却觉长明对她的话并没有?什么兴趣。

长明只拿了一包糖进去?,拈了一颗糖吃了。

*

陈见萱踏上楼阶,余光扫到后头来的公子,与立在一旁的伙计说?话,她起初未觉,听着声音却不由觉得耳熟,行了几步猛地反应过?来,惊愕回身看去?。

一袭祭红长衫的公子,如软缎似的墨发高绑着个马尾,修长如玉的手执着柄水墨折扇,掩了半面,独露出一双宝石般的浅琥珀色眸。

满楼流光溢彩,却不及她半分风华。

摘星东西?二楼的雅间都是要提前?订的,尤其是这样的日子里。

伙计听了长明的话,并没有?引长明去?雅间,只是非常恭敬和?善地问:“公子是不是记错了?”

他方?听得这公子报出梳雨两字,可这梳雨是他们家公子单用?的雅间,向不与旁的客人,平日里除了他们公子,便只有?裴家那位公子,与先头的燕王可用?。

这都是上头吩咐的,他入摘星楼不久,裴家公子也是今日才见着,至于?先头的那位燕王不能说?了。

纵然他也知道这东城几十万盏的华灯都是为那燕王所点。

“并未。便是梳雨,请人去?与你家公子说?,便道来者云州书院顾家小郎。”长明温声,取了饮春手中的拜帖与伙计,让伙计一并送去?李翊。

伙计却也犹豫起来,他方?可是看到自己公子了,有?心事,并不欢喜,必然还是为那在牢狱中的燕王担心,他贸然去?打扰怕是不妥,两人这僵持的片刻功夫,又自后头来了一男一女,是这摘星楼的大掌柜与二掌柜。

两人瞧到长明那一双浅琥珀色的眸已经惊住,以往长明还未去?南境时,常与李翊裴修来摘星楼,他们自是认得长明的,一时间也顾不得长明如今的身份,以及长明怎能出现在这,上前?行了一礼,斟酌称唤公子。

长明微讶。

大掌柜行罢礼并未多说?话,侧身让道,迎请长明上楼。

那先头与长明说?话的伙计呆呆地看,能叫掌柜亲迎的,可没几个人,这不露面的公子是何方?神圣?直到二掌柜唤他,他才回了神,二掌柜将从饮春递的拜帖与他。

二掌柜很是郑重地吩咐道:“快去?梳雨告诉公子,贵人来了。”

那伙计哪里还敢发呆乱想,领了拜帖找着楼里侍从走的快道楼梯立刻去?了。

长明跟着大掌柜刚到二楼便觉到一道目光,步子不由得一顿,别过?脸看过?去?。

饮春跟着长明止步,冷不丁地看见那看着长明的华服少?女,便是在外头领糖时见着的那位。

长明没有?想到会遇到陈见萱。

她对陈见萱,心里一面是感激的,谢谢陈见萱雇鬼缪与她传话,但一面又是复杂的,以往碍于?身份,她与陈见萱并不算深交,她与长孙曜之间,陈见萱必然很清楚,原就是因为她,长孙曜才对陈见萱动了杀心。

陈见萱也将是长孙曜的两位侧妃之一。

侧妃……

长明默了下来。

陈见萱缓行几步,看着是与长明一道上楼,其实不然,她略低了眉眼,温声道:“许久未见公子,能否请公子小坐片刻?”

长明虽打着扇子,但此处人多,这般立得久了,难保没有?认出她的人,也并不是说?话的地。

“当是我请,不知能否请陈姑娘入梳雨小坐?”

陈见萱得体应好。

两人沉默登至四楼,忽从楼上冲下一人,往长明身上扑了去?,长明身上还有?伤,面对这突然袭来的力,也不过?勉强撑着了,惊看着李翊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翊结结实实地抱住长明,直将长明打在面前?的折扇给压弯了。裴修在后,还算克制,但那步子也同飞着般,他立在楼间,双眸微红,望着长明久久不移。

陈见萱见此面色一骇,却也不敢说?李翊。

李翊高兴得发疯,后知后觉才觉这些?是有?些?不合适的,尤其是在这摘星楼,到处都是眼睛,只怕有?人将长明看清了,他立刻松了长明,将自己的紫檀扇与长明,同陈见萱问了声好,欣喜拉着长明回楼去?。

李翊步子飞快,不过?眨个眼的功夫,已经消失在眼前?。

大掌柜见状,迎陈见萱上楼。

殊不知,此处突然的相逢欢喜叫人瞧见了,那人一双美目发红,怒气?怎么也掩不住。

第127章 摘星宴

雅间内已上了摘星楼最好的席面, 连并着长明所喜欢的菜,满满一案,案面摆了三个位。

长明让雅间内的侍从添了位, 她是女子,如今众人?也都知道了,陈见萱与李翊裴修需得避避, 但同她不需要,但她同陈见萱到底也不能说是密友,便与陈见萱空了个位, 请陈见萱入了座。

陈见萱今日出来也没有想到?会碰到?长明, 她许是有话想同长明说, 可见着了又?不知能说什么话。

东宫的事, 太?子与长明,她如今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那日陈见萱与鬼缪之物,在长明知道前?因后果?后,命人?送还与了陈见萱,她也在与李翊裴修的书函中提及此事,不过因京中形势等原因,李翊并未声张,只在私下?送了一份谢礼与陈见萱, 但陈见萱退回了。

长明谢道:“那日之事,还未当?面道谢。”

李翊也接道:“谢陈姑娘。”

陈见萱忙道:“公子与李公子不必道谢,公子与李家都与我救命之恩, 这次我也没有出?力, 李家脱险靠的是公子。”

长明觉得自己与陈见萱的救命之恩却也说不上?来, 陈见萱当?初是因她才有了那样的危险。

陈见萱猜到?长明所想,碍着李翊裴修也不点明:“那日并不是公子的错, 确实是我自己的问题,如果?没有公子,今日我又?怎能坐在这,这两年公子又?相助与我。”

她深知长孙曜要一个人?的性命,只惹得他不悦,那便够了,如今她都不知长明又?是以怎样的身份怎样的心情将自己留在了东宫。

长孙曜是怎样的人?,她不好说,但绝不是同裴修这般温润有礼之人?,长孙曜身处高位,性子冷漠高傲,无?情却掌着大权,这样的人?想要的什么,怎么得到?都不是问题,只要得到?便好。

她低了眸,不忍看长明,只怕叫长明看出?异样心底难受,便端盏道:“这样欢喜的日子,应当?开心些才是,我敬诸位公子一杯,愿诸位公子前?程锦绣。”

几人?见状便与陈见萱敬了一杯,与陈见萱说了祝福话。

陈见萱喝罢一盏,又?端了第二盏敬与长明:“这第二杯酒,便贺公子生辰,愿公子、”

突兀的摔门声将陈见萱的祝福打?断,来人?大步越过细丝屏风出?现在几人?眼前?。

李翊看清韩清芫的脸,眸子一瞪,心道不好。

韩清芫面上?神色很是激烈,眼里只看着长明,旁的人?再没法?子入眼了,在韩清芫大步跨向长明之时,又?有一阵急促但还算轻缓的脚步声闯了进?来。

五公主瞪着韩清芫与长明,僵僵立着,与陈见萱撞了个面,又?见裴修李翊,面上?又?尴尬又?苦恼起来,还有几分歉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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