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jo乙)不停回溯的两百年 — 42

知道土台龟吗?

在遥远的过去,人们曾假想过,在大地的下面存在着巨大的土台龟,有时小小的宝可梦们会聚集起来,在一动不动的土台龟背上建造巢穴,一些宝可梦就是在土台龟的背上出生的,并在它的背上度过终生。(PS:来自宝可梦图鉴)

知道格赫罗斯吗?

克苏鲁神话体系中,在宇宙间飘浮、形似木星的神灵。

于生命身体里的细胞而言,身体不就像是一颗星球一样吗?

谁能保证一个奇幻异世界的星球没有生命?

动物拥有流动的血液、跳动的肌肉,地球拥有流淌的风与水,以及迁移运动的岩块。

生命源自于诞生,诞生源自于毁灭。一如宇宙可能的初始之大爆炸、星球之碰撞,进而产生生命。

你不过是……看到了地球的真相。

生命的诞生需要毁灭,毁灭造就新的力量,分解者传递最本质的营养,生物因此而重生。

虫子吞食腐朽的尸体,再结成密密麻麻的卵,剥茧成蝶、破卵而生。

红色。

浓厚的血腥气息。

从天而降的虫雨,白色的肉条堕入滚烫的血,你感到自己即将碰到虫箭的手指皮肤正在燃烧。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米斯达跪倒在地,疼痛难忍的模样,抽搐着,缩成一团。

像团小虫子。

『怎么回事?!』

『这是新的替身攻击吗?!』

他们喊着,你终于意识到什么,猛地收手,天地动荡的异象一并消失,猩红的虫影也随之消退。

一切恢复寻常,唯有米斯达——你的身体还在痛苦当中。

『米斯达,振作一点!』

你在一旁看着,看着自己的身体。那似是别人的身体,你能辨认出它,仅仅是因为你记得自己今日穿的是什么,以及它是此处唯一的黑发女性。

那仅仅是一具肉体。

一个装载灵魂、关押它的套壳,它可以是你的,也可以是别人的。

所以你不会为自己肉身的痛苦而感到难过。

你只是在一旁看着它,看它匍匐在地,如同残喘的老狗一般抽搐,折磨被迫捆绑于它体内那倒霉的灵魂。

“Mista!”

『做好警戒!迪亚波罗还在附近!』

没有人能拿起虫箭,连银镇也静止在原地,仿佛被方才的异变震慑得无法行动。

『刚……刚刚的异状是怎么回事……』纳兰迦身体里的特里休害怕似的抱紧双臂,『有种……要被黑洞吞噬的感觉……』

『是能够毁灭生命——不,是毁灭整个地球的力量,时间、空间,所在的一切都会被摧毁。』阿帕基身体里的乔鲁诺问你,『为什么你去触碰虫箭会引发这样的力量?』

『还有,为什么米斯达在你的身体里会如此痛苦,这些都是在你要接触到虫箭时发生的,就如替身使者接触虫箭会被操控替身攻击使者本人——你的精神里寄宿着怎样的力量?』

『之前治疗你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身体里的力量在排斥我的黄金体验的力量。』

你呆滞地望着乔鲁诺。

为什么要让你听这么长的意大利语啊,大脑翻译完就直接不动啦。

呆了好久,完全没感知到外界发生什么,直至身体发生某些异变,你方回过神。

手背浮现出新的眼珠,大脑似乎也产生了分裂,体内细胞的增殖令你清醒几刻,迟迟解释起先前乔鲁诺问你的话。

『因为米斯达是新住户,没有产生耐受性,如果像我一样一直待在那具身体里住着,早晚会习惯的。』

『你在说什么……?』

周围的人似是已经听不懂你的喃喃自语,他们正在关注自己身体的变化。

布加拉提过来,捧起你的脸,你第一次在现实当中看见他在紧张。

视觉有些微的扭曲,脖子与脸往外冒出了什么,你举起手背,透过手背上的眼珠,入目的是米斯达脸颊上向下剥落的烂皮烂肉。

这比被乔可拉特剥鱼鳞好受多了。

所谓幸福是要对比出来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放心。』布加拉提抚摸你渐渐溃烂的脸,轻声道,『交给我。』

你不知他是在安慰你,还是他真的有办法。

你与米斯达都倒在地上,米斯达仍在抽搐。米斯达不再喊了,似乎失去了意识,只有你的肉体还在抖动。

不同于已经产生异变的米斯达的肉体,你的肉体没有丝毫变化。

转动手背上的眼珠,远观主角团于不远处的活动,简直就是……最无聊的故事。

动画可以看见炫酷的替身打架,而你目前只得趴在地上,看一群人类在前方扭来扭去。

如果这是哪个煞笔作者写的同人小说,你肯定要在评论区打差评,居然连个替身都不给你!至少给你一个能看见替身的能力,好让你观战!

太无聊,你快睡了。

“Buccellati——!”

……?

一阵躁动。

你还没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意识中断。

清醒之时,自己回归那具疼痛的身体,它仿佛终于等来了它的内容物,不再焦虑地颤抖。

稍微有些疼痛,但很快就消失。

天空恢复湛蓝的晴朗。

米斯达跑过来,蹲在你身边,问你怎么样,你说没事,他又起身,向主角团的身边跑去。

你抬首望去——手中拳握虫箭的,居然是布加拉提。

是什么时候,布加拉提的意志超越了乔鲁诺?

等等,乔鲁诺呢?

你扒了扒记忆,忽然想起,乔鲁诺的身体被一分两半,还在斗兽场里躺着呢。

主角掉线了!

你目瞪口呆看主角团把迪亚波罗群殴,迪亚波罗的墓志铭居然没有起效?你还没看清真正的迪亚波罗是什么样,他就死翘翘了。

你∶……

以布加拉提为首的主角团过来,向你宣告,BOSS被他们解决了。

你∶……

不是,这,反派大BOSS的逼格呢?

你欲言又止,布加拉提见你一脸的疑虑,告诉你,虽然不清楚迪亚波罗为何没有删除时间抵御他们的攻击,但,故事的确结束了。

……行叭。

纳兰迦扶你起来,大家跑去斗兽场找到还是两截的乔鲁诺,布加拉提给他身子拉上,大家返回那不勒斯。

真就这样结束了?

坐在又被黑手党劫持飞机,你仍分外恍惚。

这结局轻率滑稽得像是某个JO厨为了强行大团圆做的一场逻辑不详的梦。

福葛告知你,他按照你说的把乔可拉特毒死,布加拉提也把乔可拉特分成了八块。

你说谢谢。

福葛看着你,站在你面前没动。

福葛说他死得很痛苦。

你哦。

他的眼珠子几乎要黏到你脸上转,米斯达喂一声,把福葛拉一边去。

大家都很疲惫,阿帕基在驾驶舱使用替身开飞机,其余人都熟熟睡了。

你猜的。

坐在离人群远的地方,额角贴着传递凉意的玻璃窗。

『早饭想吃什么,等到了那不勒斯,就请你这位最大的功臣一顿大餐。』

唯二清醒的布加拉提于你身旁的位置坐下,你摇摇头,自己又没为他们真正做什么。

你除了提供一些信息,基本都在旁观。

况且,自己现在不饿。不知怎的,身体如同吃进去许多东西,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应该饿了,胃里却有很强烈的饱腹感。

布加拉提向你递来虫箭,你呆呆地看着。

『我觉得你应该会好奇这个东西。』

“...Grazie.”

你拿起真正的虫箭,用手机全方位拍几张照片,又用力插入手心,除了很痛,没有任何变化。

“……?!Giorno!”

位于前排的乔鲁诺被布加拉提唤醒,前来为你治疗,血液淋了他一手,你还呆呆的。

乔鲁诺问你疼吗,你淡淡嗯一声,布加拉提说看不出来你在疼。

你呆了片刻,抬眼,布加拉提在与自己闲聊?

『不开心吗?终于完成重要又艰巨的使命,你为此应该烦恼了很久吧。』

布加拉提的手搭在你肩上,你思维放空,迷茫着。

你用稀烂的意大利语混杂着英语讲起与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往事。

小的时候,你不喜欢说话,偶尔开口容易结巴,小区里的小朋友就嘲笑你。家长为此给你报了语言班,你不想说话,又被迫说。

你要学英语,你要学画画,你要学书法,你要学吹葫芦丝,如果不早早学,就输在了起跑线。

小学是为了考初中,初中是为了考高中,高中是为了考大学,考大学是为了找工作。

成绩差了,就是你的错,成绩好了,就不能退步,一旦退步,就又是你的错。

你必须前进,前进、前进、前进,再前进,踹掉一个人,踹掉几百个人,踹掉几千万人。

错了就是你的不对,错了就要挨打。写不完作业是你的错,不会写也是你的错,记不住知识点是你的错,不向老师哭着求饶也是你的错。

写不完卷子就要出去罚站,全校人都会知道你犯了错,老师在走廊上骂你,扯你的头发。

扯头发很痛,于是你扇自己的耳光,把自己的脸扇到肿,哭着说自己错了,自己一定悔改,老师才不再扯你。

但你还是要在教室外站着,下了课也不能动。不准喝水,不准去厕所。倘若被罚的时间是在最后一节课,那就不能吃中午饭、晚上不能在十点半以前回家。

通常你赶不上最后一班公交车,独自骑车回去。路上没什么人,偏僻施工的路段没有灯,你很怕有人,不知道那会是什么人,是劫匪,是强奸犯、杀人魔,又或是妖魔鬼怪。你把耳机塞耳朵里,好歹可以自欺欺人。

『很抱歉听到这些。』布加拉提歉意地道。

他抱歉什么。

『那么结果是好的吗?』为你疗完伤听你讲故事的乔鲁诺趴在前座椅背上,问。

你说自己考上了211双一流大学,一流的大学与一流的学科,是国家高等教育的最高水平。乔鲁诺说那很好啊。你问好吗?他问你难道不好吗?你沉默。

『看来,考上这么好的学校,你并不开心。』布加拉提道。

『我家长开心。』你回,『老师也开心。』

『可是你不开心。』布加拉提回。

你沉默片刻,说对。

你接着讲。

高中的同学,有人自杀。她在隔壁班,本身就患有精神疾病,她跳楼之后,走廊的围栏又加上一层,窗户都被封上铁栏,她的家人找上学校,要学校赔钱。

高考的时候,坐在你前边的男生突然疯了,站起来摔笔撕卷子,说考考考,考个屁。

那个男生最后是被抬走的。

听你讲故事的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

『你高中没有快乐的事吗?』布加拉提可能有点听不下去,想换一个方向。

『有,食堂的饭好吃,上下学的路上能听歌,自习课偷偷看课外书,补习班停课可以在家看动漫玩游戏。』

布加拉提问你课外书是什么,你解释是教科书以外的书。

乔鲁诺问为什么要偷偷看?不让看吗?你说被发现会被老师没收。

两个人都半张着嘴,说不出话。

『你,你没有娱乐生活吗?去看电影,或者和朋友出去玩……』

你摇摇头。

布加拉提无声张着嘴。

『那恋爱呢?』

『学生不能早恋。』

『……什么是早恋?』

“……”

你与当真在不解的布加拉提四目相对。

『指十八岁以下的恋爱。』

布加拉提石化了。

布加拉提揉起额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你解释没那么严,法律没有规定,只是家长和老师都觉得学习第一,其它都是拖累,才不让做的。

但布加拉提还是一脸头痛。

『老师打我骂我也是为了督促我,我每次学不进去就扇自己耳光,这不就考上了吗。』

『不,问题不是这个……』布加拉提揉起他自己的脸,『学习是件好事,为什么要虐待自己?』

你一愣,虐待?

生活中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这很正常啊。』你试着解释,『跨越困难不都很艰难吗?只要成功,中途受到的苦都是值得的吧?』

两个人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你,你渐渐不说了,呆滞起来。

『我家里人没有打我,也没有因为我排名下滑就嫌弃我,供我吃穿住,只要我能考好,想要什么都会给我买。』

你试图证明自己不需要怜悯,他们眼睛里的怜悯却更深。

为什么?

『这真的很正常……』你喃喃道。

布加拉提拥抱你,拍拍你的后背。

你茫然。

『你喜欢唱歌吗?』乔鲁诺问你,『之前在琴房门口见到你,你会弹吉他?』

你说只会一点点。乔鲁诺说自己喜欢吉他乐,又问你那时唱的是什么。

……?哪首?

乔鲁诺说让她走让她走。

『哦,那首是忧郁蓝调,白雪贝蒂的动画插曲,你要是喜欢,可以去我家看,我家里有光碟。』

乔鲁诺说好。

『忧郁蓝调?那不是阿帕基替身的名字吗?』布加拉提迷惑。

『诶不对。』你挠挠头,『叫什么来着,我记得是什么什么蓝调。』

『赌徒蓝调?』不知从哪传来福葛的声音,你说对对对。

『福葛,你听过?』

『嗯,我以前看过这部动画,很老的动画片。』

他们聊起天,你渐渐眯上眼,嘴里含糊,『《热辣小红帽》也不错……还有《夜班灰姑娘》、《杜皮枪击案》……』

布加拉提拍拍你的脸,说睡吧,你倚着布加拉提睡着了。

迷迷糊糊,你醒来,自己躺在床上。你不禁怀疑往前的经历是一场梦,摸到手机打开,日期的确过去了的。

那几人又在你的生活里失踪,你照常上班,偶尔开始焦虑,该如何拯救世界。

你发现吃棒棒糖真好用,必须是又酸又甜,才能刺激你的味觉,将你从杂乱无序又不切实际的各式猜想里拖回现实。

家里多了一位客人,特里休时常来找你玩。她目前居住在布加拉提于那不勒斯郊外的一间小房子里,在那附近初中。闻她所言,目前布加拉提是她的新一任监护人。

特里休也不知道那群家伙在做什么,黑手党的事,估计会很危险吧。

特里休因为母亲身体不好,好长一段时间没去上学。按年龄算,她应当上初三,但她还是想好好学习,从初一重头学。

『因为感觉你很厉害,好像什么都懂。』特里休抱着双腿缩在你家沙发上,啃你给她切的大西瓜片,『我想成为像你这么厉害的人。』

正在打游戏狂按手柄的死废宅你呆,『厉害?我?』

特里休点头点头。

『你太抬举我了。』

『看!我都不会“抬举”这个词!好有格调!』特里休指着你兴奋地道。

你∶……

行叭。

隔壁的邻居先生始终未归,你以为是他们黑手党有什么事,随手一发短信询问,得知邻居先生正在住院。

你这才记起,邻居先生是被里苏特的金属制品“惩罚”了。

就在离你工作地不远的一家医院,每日下班,你都去探望他。他的左手与左眼都被废掉,左手能够治好,但左眼保不住。

他说自己的花容月貌没有了,你痴呆。

他说他开玩笑的。

邻居先生在医院吃不了好东西,你给他带点,不过晚上你都很疲惫,基本上一边犯困一边陪他。

你没问他为什么伤得这么严重,因为你知道。但邻居先生不知道。第三天,他问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干什么工作。

『黑手党呗。』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你撇撇嘴,『就你那一身打扮,看过黑帮题材电影电视剧的都觉得你是黑手党。』

邻居先生汗颜,『刻板印象要不得。』

这对邻居先生来说,似乎是件很严重的事,但他又说,一旦在你身边,这些似乎不重要了。

是的,不重要。

因为不在乎,所以不重要。

『你不害怕吗,一般人都不会想要招惹黑手党,而且在我印象里,你胆子没那么大。』

『你人很好。』你答。

邻居先生看着你,最后笑了笑。

『所以在你心里,邻居先生这个身份是高于黑手党?』

『你就是你。』你疑惑,『邻居先生不是外号吗?怎么成身份了?』

邻居先生忍着伤口的疼痛大笑起来,你完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他说这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舒心的话,舒心到他想立刻出院,把你抱回家。

你困惑一秒,说走回家就行,再不济叫个车。

他笑得缝合线都要崩裂。

一个星期后,你给邻居先生喂饭,熟悉的人来拜访。是米斯达与乔鲁诺。

米斯达让你出去等一下,邻居先生对你点头,你到外面,站了一会,见他们还没出来,就做椅子上等。

大约十多分钟,三个人一齐出来,邻居先生的伤全恢复了。

你们一起找了地方吃饭,但你给邻居先生做的饭他还没吃完。另两人坐在桌周等服务员上菜,你打开饭盒让邻居先生继续吃。

“虽然我的手好了,但我还是希望你来喂我。”邻居先生笑着对你说。

你刚拿起勺子,米斯达就锤了下桌子。

你们都看向他。

“呃……咳。”他似是有些尴尬,甩了甩手,『没事。』

你重新挖了一勺喂给邻居先生。

只是单纯的喂饭,邻居先生一直看着你,但他没再说那些腻歪的意大利情话,你本来就不想听。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喂完饭,拿纸擦擦邻居先生的嘴,一转脸,发现米斯达和乔鲁诺都在盯你们两个。

乔鲁诺很快就不看了,低头吃饭。米斯达一脸的不高兴,一口一口咀嚼意大利面。

邻居先生说送你回去,你们两个起身,米斯达又拍拍桌子,说等等。

你以为他是有什么事要与邻居先生说,就坐着等,结果等他们两个吃完,米斯达只是说要送你回去。

你感觉自己浪费了十多分钟宝贵的睡眠时间。

回去的路上,乔鲁诺问你周末有没有时间,他想去你家看白雪贝蒂,你打字,今晚就可以,一集不长,他还可以在你家睡。

乔鲁诺的表情突然间变得茫然。

你是觉得你家沙发比他宿舍的床睡得舒服,乔鲁诺点了头,说自己也不想回学校。

米斯达把乔鲁诺往你身边扯远,对他咬耳朵,你听见米斯达说了句离她远点,无以言对。

他真像个被所谓恋爱冲昏头脑的男高中生。

邻居先生先上楼,你带乔鲁诺去楼下的夜间便利店买一次性用品,米斯达跟上,非要站在你与乔鲁诺之间。

回家就不行了,你家只有沙发一个睡位。孤苦伶仃的米斯达凄凄惨惨被你关在家门外,他拍了好几下门,你不理会,给乔鲁诺拿拖鞋,让乔鲁诺换鞋。

不换鞋就别想进你家客厅,你才懒得天天拖地。

乔鲁诺礼貌道谢,换上拖鞋,你让他随便坐——最好是沙发。门外的敲门声不再响。

你领他去卫生间,把洗漱用品放这里,乔鲁诺全程听你讲,而后乖乖地答好。

你觉得乔鲁诺的表现有时很具有欺骗性。

正片光临,你把《贝蒂小姐》的光碟放进播放器,和乔鲁诺坐沙发上一起看。这就是个改编自《白雪公主》的动画,白雪贝蒂找到继母想看魔镜,结果魔镜说白雪是最美的,继母一气之下要砍白雪的头,魔镜强吻了白雪,白雪被带去处刑。

之后就是白雪接受小矮人帮助,最终打败继母的故事。

屏幕里大冬天却只穿着超短裙的贝蒂被捆绑在树上,扭啊扭。

『为什么里面的人物一直在动?』

『因为是橡皮管动画?』你也不懂。

乔鲁诺点点头。

看完《白雪贝蒂》,你有些上头,换碟子,给他安利《热辣小红帽》。

这是魔改的小红帽故事,外婆成了超有钱的老太太,小红帽成了舞台演员,绅士狼则在追求小红帽的路上被外婆相中,反传统的故事。

乔鲁诺全程没有笑,你嘎嘎乐,带他看完小红帽与狼全系列,又分享起自己拥有的动画光碟。

讲着讲着,你困了,先去洗漱,而后对他道晚安。

第二天,你醒得比他早,洗漱完,尽量小声地做饭,但客厅与厨房是连着的,终归还是把他吵醒。

『还想睡吗?要不要去我屋睡?关上门就不会吵了。』

你回头问他,乔鲁诺摇摇头,『非常感谢您。』

现在终于理解当初布加拉提对你的态度,虽然你比他年龄大,但他还是把你当作需要照顾的对象,所以他的语气才会那么温柔,处处让着你。

乔鲁诺也去洗漱,洗漱完,走到你身边。

『请问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你去歇着吧。』

『好。』

『一会我要去上班,所以吃完饭你就不能在我家待着了。』

『好的。』

说完,乔鲁诺没有动。你问他不去沙发上坐着吗?他说很无聊。

于是你让他削个苹果。

教他怎么切出一只小兔子,接着去做火腿芝士蛋包三明治,松松软软金灿灿,还有黄油鸡蛋芝士吐司。

主餐是辣酱葱油拌面,这款辣酱是你自己调的,不算特别辣,胃口不好的时候开胃,再炸上猪排,最后是两碗豆浆。

你千辛万苦才找到自己觉得好喝的豆浆配方,天知道你在调配的过程中被难喝的豆浆成品袭击过多少次。

『好丰盛。』

全部端上桌,乔鲁诺坐下看着,感叹一句。

『有吗?』

『有,我平时早餐都是牛角面包或者披萨配咖啡。』

听完,你的脸都皱了。以前的你吃早餐也很简单,可来到这里之后,简单的早餐实在没有让你进食的欲望。

今天是乔鲁诺的幸运日,因为前两天三明治与饭团的存货都被你库库炫完,你迫不得已才做新的早餐。

看起来很多,其实分量都很小,只是单纯想吃多种口味而已。三明治与吐司一人一半,拌面和猪排也是。分量足够了。

乔鲁诺先喝几口豆浆,端着碗整个人暂停了几秒,接着吃吐司,再接着是拌面。

『不是意大利面?』

『不是,我自己擀的,不知道叫什么。』你想了想,『这种是拌面,面条和酱料搅拌。』

“啊。”乔鲁诺点点头,『好厉害。』

你呆,有什么厉害的。

专心致志吃着早餐,乔鲁诺倒吸一声,你抬头,乔鲁诺遮着嘴,脸颊很红,额角也冒出一些汗。

你给他倒杯凉水,乔鲁诺拿起就往嘴里灌。

『太辣了吗?我给你换个不辣的。』

『没关系,快吃完了。』

他盘里就剩几口,但这反应似乎是一直在忍。

『如果下次……』

你下意识开口,反应过来,又觉得没必要,想了想,还是说了。

『再来吃饭的话,吃不下的要直接说哦。』

乔鲁诺张开嘴,却没出声。他看了你片刻,说声好的。

乔鲁诺帮你刷餐具,但他生活能力明显不行,你告诉他洗到什么程度才算干净、洗多少东西加多少洗洁精。

他很认真地在学。

你去上班,乔鲁诺没有事做,就跟在你身后说送你。路上他问你最近腿还有痛吗,之前治疗的手有没有异样?你打字回应没有。

乔鲁诺问你为什么一出门就用手机打字,你用练了这么长时间(实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仍稀烂的意大利语水平拼词给他解释“通过装残疾人来博取同情心反歧视”计划。乔鲁诺久久盯你的手机屏幕,理解好半天似的,最后哑然失笑。

为什么都会笑,明明这个计划很成功。

他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还在笑。

你对此仅有六个点,关闭手机继续走路。

到了店内,乔鲁诺问你有没有推荐的,你指着告示牌上的几样招牌,任他挑选。

不清楚乔鲁诺是何时走的,你干活干到天黑,工钱同样也多,自从老板去见过自己的女儿,整个人都极为振奋,焕然一新。

收拾厨房,老板感慨起,不管和家人有什么矛盾,假如还想见面,就一定要去见,否则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说上一句话了。

你附和着点头。

约过了三个星期,纳兰迦又来找你,时常碰上登门拜访的特里休,两只小学鸡挤在你家沙发上热热闹闹地争手柄,都觉得对方是猪队友。

有时米斯达也会来,乔鲁诺也跟着,这两人就成了新的猪队友,尤其是米斯达,一度成为纳兰迦的喷火出气筒。

每当米斯达与你亲近,纳兰迦就露出一副恨不得杀了米斯达的表情。

可纳兰迦又什么都不做。

傍晚,打闹一天的众人准备离开,你叫住纳兰迦,想和他单独谈谈。

其余人都走了,你问纳兰迦,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你想做点什么来回报他一直以来对你的情绪帮助,他状似烦恼一阵,说有,但是不想告诉你。

他说自己也没想明白。

『其实就是发现我自己一点也不可靠。』纳兰迦低着头,脚下拿脚尖磨着地板,『我想等我认可自己,再告诉你。』

你说好吧。

『你会等我吗?』纳兰迦抬起头,很认真地道,『有件很重要的事。』

你说好呀。

他又高兴起来,对你说拜拜,一溜烟跑远,你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青春期的小男孩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吧。

一个月过去,你还是没有想好如何拯救世界。如何找到普奇神父,怎么在神父的替身白蛇能力发动之前将其干掉……黄金体验镇魂曲没有了,布加拉提的新能力能做到什么?

你知道这事急不得,但就是难以扼制。

焦虑,像火烤的一样,皮肤有时会烫得发皱,你不清楚这是真的还是幻觉。

邻居先生不在,福葛和布加拉提也是。偶尔在工作之余瞥见布加拉提站在面包房门口,他却不等你下班,很快就走了。

若是按照《恬不知耻的紫烟》,邻居先生与福葛现在是被派去消灭毒药小队,可这一次福葛没有离队,乔鲁诺也看着一点都不忙,忙的反而是本该死去的布加拉提。

这天,没有丝毫教父样的咸鱼同款乔鲁诺瘫你家沙发喝奶茶打游戏。自从在你家感受到摆烂的舒心,一到周末,他就赖在你家不走,打打游戏、写写作业。

乔鲁诺玩的是回合制策略游戏,由玩家扮演一名统治者管理国家,这类游戏你一向玩不动,费肝又费脑,种田经营恋爱已经是你的极限。

你问乔鲁诺,如今黑帮老大的位置归谁?

乔鲁诺答∶布加拉提。

你傻了。

『有事情吗?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向布加拉提转达。』

头脑风暴中的乔鲁诺抽空回你,而你呆呆的。

——怎么办。

你满脑子都是怎么办。

命运剧本似乎已经被你这个剧透穿越者干碎了。

……

乔鲁诺问你怎么了。

你恍惚着,回复一点清明,只觉自己脑袋有点痛。

一堆想不明白的事,头脑里缠了一大堆解不开的电线。照常工作,直到徘徊在面包店门前的布加拉提终于推开了面包房的门。

他帮你请了一天假,拉你上车。开车的还是米斯达,乔鲁诺坐在副驾驶。

米斯达就纯给首领开车了是吧。他有驾照吗?

乔鲁诺的开车技术有荒木的人头担保,但米斯达是一点没有,如果开到第四个岔路口怎么办,汽车会爆炸吗?

车内正正好有四个人。

『最近过得好吗?』

『还行。』

『饭有好好吃吗?觉有好好睡吗?』

『大概。』

『有奇怪的人来找你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印象。』

充斥着无意义的一问一答。他问你答。他不问,你就静音了。

布加拉提端详着你,忽然间探手抚上你的侧脸。你没动,眼睛望着布加拉提的方向发呆,脸被摸了一阵,另一只手也捧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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