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君幸年 — 第二十五章魂归陌故

覃隐

我执棋落下一子。想起很多年前父亲在茅屋中教我下棋的情景。很奇怪,他从不要我赢。我也赢不过他。但他要我输,输得很艰难。

父亲说,这叫,臣子棋。

而今想来,父亲一直都是对的。

九皇子谌映拿起一颗水晶的蓝色棋子,从容不迫地落下。开口道:“先生棋力不佳,与我连战几盘皆输,与太傅更是差得远呢,我的棋艺都是太傅教的。”

我笑笑,没说什么。心里吐槽,我早就说过不善棋艺,非要和我下。

思索片刻,在刚才的黑子旁边落下白子。小家伙赞赏地点点头,我哭笑不得,反倒成了他教我下棋了。

他又道:“太傅最近身体如何了?”

我有些吃惊。对于这一点上九皇子与其他皇子的差别。其他皇子听闻太傅不能来给他们上课,皆抛书相庆,击掌欢呼。独独九皇子愁眉不展,担心太傅身体。我没见过太子,听闻他与我一般大,不知道是否如九皇子这般尊师敬德,少年老成。

若是那样,实乃天下人之大幸也。

然而目前听到的关于太子的尽是一些不好的传闻。

我答道:“一日不如一日。人老了,生老病死,没办法的事。殿下不必担心,陛下正在甄选适合接替太傅位置的人,用功读书,便是对太傅最好的安慰了。”

他的眼眸沉下,神情黯淡。

若是未来一国之君,皆如他这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现在宫里情形不比往常,相信你也感觉得出来。”他突然说,“赵大人,你要提防。”

我一愣神,子落歪了。

小太监进来,附在谌映耳边说了什么。他脸色变了。小太监又站在我们两人中间说道:“殿下,覃公子,赵大人夫人张氏,病逝了。”

我站起来,不小心打翻了满盘棋局。

来不及道歉,匆匆离开了明镜池。九皇子没说什么,摆摆手让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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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内一片哀嚎四起。灵堂已经布置起来了。白色丝缎,白色花圈,白色丧服,整个茫茫白色天地。我仰天望向白色天际,白色的云,白色光线,钱纸白符洋洋洒洒飘落下来,停了一阵缓过神,看见管家,管家婆子,丫鬟婢女,三姑七婆,趴在堂前中央的灵柩上哭得死去活来,不能自已。

我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感觉无比沉重。

“你不是不回来了吗?”赵勐获洪钟般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转过身去看到他,严肃而庄重的一身黑色丧服。身后跟了一队整齐白色着装的家丁下人。每个人脸上,都是凝重的悲痛神情。

我魂不知所处。低着头,喃喃道:“大人……请让小的,最后帮夫人检查一次,看看,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赵勐获脸色不悦:“你说什么!”

我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大人,请让我开棺验尸!”

赵勐获气得发指:“你……你……你个疯子!说什么荒唐话!棺柩已盖,岂是你说开就开。夫人身前已遭受了那么大的病痛折磨,如今得以安心长眠,你还要再侮辱她的尸身吗?”

“大人,夫人病逝小生也自觉有一部分责任。正是因为这种不知名的不治之症使夫人饱受了那么大的痛苦,为了不让后人也遭受这种痛苦,给后人留下可供采纳的经验与学识,才更要开棺验尸。覃某翻遍整个藏书阁都没有找到相应病症,说明还没有被记录在案,如果大人准许验尸,或许还能查出病因。”

渐渐有人围过来,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是啊,这是济世救人的好事啊。”另一个人说,“你懂什么,尸体穿戴整齐入棺定板就不能再拿出来,否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还有人说,“是啊是啊,听说业报会报到子孙后代头上,万万不可啊……”

我俯身鞠下一躬,竭力想要说服他:“大人,这件事对后世意义非凡,于我是了却心中疑惑,填补遗憾。于您也是造福人类,恩泽后代。请您一定要准我……”

管家在他耳边说:“此事非同小可,大人一定要慎重考虑……”

“赵大人,可是……”

“够了!”赵勐获挥开手,怒道,“你不要再说了,不可能!谁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他的腿打断,喂给狗吃。”

说完,一拂袖离开了正堂。

我走向棺椁。檀木印花,精雕细琢,上等木材,做工昂贵,好一个七星昆仑棺!

可是,棺椁再好有什么用,里面的人照样死得不明不白。

婆子下人都紧惕地看着我,生怕我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来。

而我只是一拂襟袍,兀自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身为医者,生不能为人解除病痛,死不能为人沉冤昭雪,是我的无能;赌气离开赵府,被旁事吸引,不能专注,疏于救治,是我的失职;大夫人品性温顺,贤良淑德,问寒问暖,解衣推食,于覃某有恩,回报无能,是我的过错。

磕毕,我便在堂前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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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灯烛夜,灵前长明。

夜里堂前只剩我和赵勐获,以及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离开。女眷哭着哭着没了声音,小孩子倒在大人怀里睡着了。赵家并无要求所有家眷必须守夜,反而放大家回去休息,独自留下来守。但管家没走,为灵台续香,灯烛续油。我没走,只为顺应心意。

赵勐获盘坐在离我几步远的侧前方。闭目凝神,屏息沉气。缓缓开口道:“守夜我来就够了,你来凑什么热闹。”

我跪坐在那里,脚有点麻。但没动。

“为夫人守夜,是我能尽的最后一番心意。请大人准许。”

“小翡你啊,就是太心软太容易自责,这样的人成不了大事。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又何必如此。夫人的病怎么样我比谁都清楚。”半晌,又道,“听闻你喜欢鬼异志怪的故事,说一个来听听?”

老管家在旁边道:“大人,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赵勐获一挥手,阻止管家继续说下去,“讲。”

“那覃某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略一思索,娓娓道来:“从前有一位农夫,每日上山砍柴为生。这一日,他遇到了一条蛇,冻得奄奄一息。蛇哀求他说,您一看就是个大好人,请您救救我吧。农夫想,蛇能人语,这不是一条普通的蛇,一定是千年蛇精所化。于是他警惕地道,遇见你这妖孽,我不为民除害都算了,为何还要救你?蛇说,我虽为蛇精,但我从没害过人。相反,如果你救了我,我还要报恩呢。听过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吗?正巧,这位农夫有一个傻儿子,正为娶不到媳妇发愁。农夫心动了,但他还是谨慎地道,你若是咬我怎么办?蛇说,我现在快死了,也没有力气咬你了。虽然我的毒液有剧毒,但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咬你。农夫就把它带回了家,救活了它。后来蛇妖果然说到做到,化为一名美女子,每天煮食洗衣,俨然一名普通妇人。农夫为找到这么勤劳能干的儿媳妇到处吹嘘。但是后来,他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没过多久就死了。”

“覃隐啊覃隐,你可真会偷懒。”赵勐获大笑起来,“这个故事我听过,农夫与蛇,加上点鬼怪色彩,改编一下就拿来讲,是以为赵大人不爱看书是不是?”

“不敢不敢。赵大人博学多才,小生望尘莫及。”

“我就爱听你小子拍马屁。”他笑道,“我记得这是个寓言故事,是说好心没好报,恩将仇报的意思。”

“是说做人一定要分清善恶,只能把援助之手伸向善良的人。对那些恶人即使仁至义尽,他们的本性也是不会改变的。”

“那你觉得我是善人,还是恶人?”

“在我看来,人没有绝对的善恶之分。善良的人也有可能因为愚蠢做了恶行,恶人也有可能一时慈悲做了善事。有的人时善时恶,有的人对亲近的人善对陌生人恶,有的人正好相反。而我,倾向于对善人善,对恶人恶。”

“你说的不错。你的故事也不错。但有时候,人的善恶也是身不由己的。”说罢,他起身,“我去上个茅房,天快亮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站起身,恭敬行礼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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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七八个下人抬起棺椁,家眷下人结成送葬的队伍,一路撒着纸钱举着白幡浩浩荡荡前行。我走在队伍最末。

赵勐获捧着赵夫人生前最爱的玉匣子走在最前面,这是她的嫁妆,特别交待要跟她一起合葬。他轻抚着这只玉匣,好像在抚摸着夫人的头发。泪流直下,泣涕连连,呜咽哽涩,看见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打开匣子,竟是一只廉价的玉簪子。

唯一的特别之处,这是赵大人赠予她的定情信物。

赵勐获动情地呜咽,“阿真啊,我怎么会忘呢,与你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刻骨铭心啊……”

“老爷,节哀顺变,身体要紧。”“老爷,大夫人肯定希望看到你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别哭了。”底下的人哭成一片。除了我。

冷眼旁观,像个木头人一样。

赵勐获在其上诵读着悼词:“至若结发之妻,魂归泉里。遥想桑间濮上,难忘对床夜雨。音容宛在,不忍离弃,山高途远,负尸而徙。此生缘尽,来生再续。他年幽梦忽还乡,此情可待成追忆。”

棺椁在申酉之时下了葬。掩上黄土,掩盖了所有。一切都随大地去了。

哀乐奏鸣。哭声又大。我望向天际,金色与白色之交。

夕阳西去,晚风撩撩。都落下了,都消散了,永久掩埋了。

那些尘封的,隐秘的,不可知的,过去。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再也没法得知。

我深知,我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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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殊

有些道理亘古不变:若世事艰难,人必将向恶;若世不太平,人群起而恶。

他走了以后,我躺着好一会儿。下定决心,拖着病怏怏的身体起来,气若游丝地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嘴唇苍白,面无血色,眼眶深陷,黑眼圈极重,如一女鬼。

戴上面具,回到原先那张丑脸,才稍感心落下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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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有交谈的声音,尹辗派了人守在我房门口,那人大抵是在跟守门的人交涉。

我在针线篓里摸了一把剪刀,靠在门边的墙上贴壁而立。

后背很凉,只隔了薄薄一层衣物,但我握着剪子的手更凉,身上又是烫的,一种玉石俱焚的心情让我顾不得病痛,回光返照,这种恨意足够支撑我跑完十里地。

我把剪刀的握柄在手中紧了又紧,深呼几口气,调动全身力量,专注在对付即将进来的那人上,争取一击毙命,否则毙命的就会是我。

按照计划,如果进来的人是尹辗,我就一剪子捅死他,如果不是尹辗,我就用剪刀架在他脖子间胁迫他,再一把推开他夺门而出。

看守的人敲了敲门,喊道,“小姐,是尹大人安排来给你看病的大夫。”

大夫?我握紧剪子,严阵以待,手心里全是汗。

门一推开,我转身将剪刀刺向他的喉咙,他向后退了一步,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我因为全力扑出,后劲不足,身体软绵绵的,他左手顺势搭了一下,抱了个满怀。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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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个没了气力往下滑,他把我往上拉起来一点,勉强站住。他低头看清我后惊讶地叫出我的名字,我也惊讶啊,我就是喊不出来,谁知道是你啊,早知道一剪子捅死。

真巧,近来两次见面都是在我病怏怏半死不活的状态下,只是他没有前后都是同一人的认知。他把我带到床上躺好,掖好被角,其实我挺庆幸他不知道的,连我自己都想把那段记忆从脑子里剜去。

他蹙眉探向我额头,又屈起小指无名指,食指中指按在我颈动脉的脉搏上。那地儿他不是第一次碰:你舔过你不记得了?依这条我就可以割了他的舌头——我身上每一个地方他都碰过,那必定还得剥了皮扒了嵴挖了眼不可,死一万次死不足惜。

那我第一次,他把我弄挺疼,还毫无歉意,当然我也没说,此时此刻心中郁结,我坐起来,靠在床头,盯着他看,他低头号脉,可能知道我在看他,也不抬头,我把他盯出两个窟窿眼,他把我手腕按出两个窟窿眼,谁也不说破。

我不懂,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在我面前演戏,假装不识也好,假意关心也好,装得确无其事,自己都信了,假若说他把自己骗过去,一脸清白又无辜地出现在我面前,深感意外似的,这演技可谓鬼斧神工出神入化。

他咳咳两声,站起来道:“我去给你熬药。”

正常人被一个丑女目光紧锁都不自在,他这是想逃了。我把衣服领口解开,他大惊失色,左脚向后撤了一步,眼睛不知道放哪里好,我又把头发散开,抓乱,在他迈步向门口时掀开被子,不慌不忙到他身侧,他打开门一霎那向前一扑,抱着他双腿,哭嚎道:“公子怎地口味如此特殊,听闻公子流连异人阁那腌臜地儿,素爱寻常人不稀罕的……我一介遭人唾弃又其貌不扬的小女子怎会料到遭如此侮辱,公子污了我的清白要对我负责啊……”我今儿就是要毁了他的声誉。

我又没说错,他是“玷污”了我的清白。我嚎得惊天动地,院里的看守,端米筛的婆子,扫地的老头,都停下来杵着扫帚眼神怪异地望向这边。他硬拽了几下腿挣脱不开,我被带着往前爬,他蹲下身,“你这是做什么?”我不管,接着嚎,他伸手捂住我的嘴,一手放在我后脑勺上,无奈道:“我们谈谈。”

看我衣衫不整,他把外衫解了脱下来披在我身上,包裹住肩跟胸前,严肃道:“曲小姐再莫做这种事了,吃亏的又不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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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是尹辗的什么?”他坐在椅子上,离我床边不远的地方,一挑眉,“狗?”

怎么,是我说得不够清楚,还是骂得不够难听?

他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肚子疼,“……你说是便是罢。”他站起来,“我还是得为你熬药,狗主子的吩咐,狗就是被人打个半死还得办不是。”

要我说覃翡玉这个人就是贱,在床上开始时还假惺惺问我疼不疼我温柔一点,到后面只顾着自己爽了。我一直奇怪为什么只有女人疼男人不疼,下了床隔天又是一副翩翩公子,正人君子,性冷淡的模样。这会儿倒大方承认自己是狗,我看狗都觉得受了屈辱要到官府衙门击鼓鸣冤。

我说你拿来我也不喝,我怎知你有没有下毒,他说我喝给你看便是,我说你有解药,他说倒也不用下毒那么花心思浪费时间,放着不管,烧死得了。我说你能不能去死。

他走出去后我从床上爬起来,拿起他落下的衣物,却从其中掉下一个手工作的锦绣荷包来,我拿着这金玉锦鲤如意囊脑袋一片空白,这是什么。

哪位姑娘赠的,手还挺巧。

既已有了心上人,送亲手绣的荷包他收了便是定了终身,怎地还在外面厮混,那晚的事我显得像一个笑话,平白无故地伤了未知女子的心,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

我心中感觉怪异,形容不出来的难受。原先觉得他是这样一个人,现下又觉得他竟是这样一个人,甚于比我想的还坏,原先以为不过拈花惹草,原来是数驾并行,风流不羁。

里边是一块佩玉,他端着药碗进来时看到我盯着那玉,脸色立马就变了,要我放下。

我道,“这是……很值钱的家什?”

他把药碗搁在桌子上,皱着眉头,“玉你拿去玩,荷包给我。”

我原本打算还给他,不会怎样,听见这话,慢慢伸手拿过烛台,拎着荷囊一角,悬在烛焰上方,流苏眼见就要烧着,“我要不给呢?”

“是没教养。”他道,“没想到还偷人东西。”

啪地一声。

等我反应过来做了什么时手里已经空了,玉佩碎在他脑袋后的墙上。我将他的衣物跟荷包扔在地上叫他滚,他站着不动,好半天捡起来,关门前冷冷留下一句,“记得把药喝了,这世上病死的人多你一个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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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死的人。

一晃神,我已经追到了屋子外面,临出门前摸了一把匕首,体力悬殊之大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此时已顾不得许多。他并未走远,不知有人快到他身后,并未多加防范。

他被我扑倒在地上,我骑跨上去,原想将匕首放在他脖颈处威胁,命他帮我逃走,但刀尖尚未抵达他的喉咙附近,就被他堪堪握住。他原是震惊的,震惊得无以复加,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忍着极大的怒意叫我的名字,“曲颐殊!!”

事已至此,我没有退路可选,只得用尽全身力气同他争夺控制权。刀尖没有往前一寸,亦没有往后退一分,僵持不下之际,看见有温热鲜红的液体自他握住刀刃的手掌从指缝间溢出,滴落在他胸口的前襟。

他不是不能把刀夺过甩开,他只是怕我太用力伤到我自己。

我迅速抬起头看他,手上卸了力道,就这一下,犹豫就已败北。

“……你想杀我?”

他仍握着刀刃,眼里戏谑不解。

不是的,我不是想伤你,我只是想回家。

我抬手蒙住自己的眼睛,许久,天地间没有回应。

“别哭了。”他无奈叹息。

他推开我,站起来,似有话要讲,但我不敢放下手,我怕眼泪划过脸上让面具起破绽。耳边寒风凛凛,听见脚步声越走越近。最后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我知你心中苦闷,”他蹲下身,好与我平视,“铤而走险,破釜沉舟,我不怪你。”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个屁。

眼前一片黑暗,除了风声,便是我自己短促的呼吸声。即使想出声反驳,喘息和发音所带来的疼痛都让我开口越发艰难。慢慢地,我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手包裹住我的,握着匕首的那只手,不紧不慢地施以力道,带着它缓缓抬起,直到遇到阻挡,刀尖抵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我没有意识他要做什么,茫然而又无措,接着感觉到他的手指加重了几分,有了意识之后我倒吸一口凉气,但已来不及阻止。

“也好,我要你永远记得,再也忘不掉。”

我的恐惧在此刻放到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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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控制我的手的力量消失以后,匕首落在地上的弹响。他捂着肩头的伤摇摇晃晃站起,一步一步走向苑子门口。守门的人看见他:“公子?”

他只道:“回去禀报你家主子,这些时日我要住下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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