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姜青姝说。
小傻子一颤,好像听懂了似的,明明不想给太医碰,还是委屈巴巴地伸手。
邓漪在一边看着,心里感到惊奇,听说这小傻子十分难缠淘气,在陛下跟前却这么乖?这倒是稀奇。
太医很快就诊好了脉,只说是普通的风寒,写了几张方子。
太医写方子时,少年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他饿了。
姜青姝说:“给他弄些吃的来。”
邓漪正要去办,少年却忽然讷讷道:“有……有……”
“有什么。”
“……吃的……”
少年挣扎着爬下床,赤着脚踩在地上,急急地往外头奔去,姜青姝疑惑地跟上。
她跟着他,一路来到院子里的角落,那里有一棵大槐树,下面堆积着厚厚的雪。
少年跪在那,伸手在雪里刨了刨,邓漪上前想阻拦,却被女帝淡淡抬手制止。
他们就看着他在那刨雪。
刨了许久,连十根手指都冻得通红,才刨出一些糕点来,少年急切地捧着,给她看。
“你……给我的……”
已经坏掉了。
是半个月前,她曾下令赏给他的糕点。
少年捧着它,仰着头给她,雪沫簌簌从指缝落下,落在那张白玉般的脸庞上。
【侍衣灼钰高烧不止,难受得快晕过去了,强忍着寒冷刨出他埋了许久的糕点,只是为了让女帝心疼心疼他。】
少年朝她笨拙地露齿笑,唇红齿白,浑身冻得通红,像一团要在雪中烧起来的火。
然后他捧着这坏掉的糕点,猛地往自己的嘴里塞。
“哎你……”
连姜青姝都惊了一下,伸手去拦。
却晚了一步。
【侍君灼钰为了让女帝别那么快忘记自己,大口吃下坏掉的糕点,丝毫不怕事后会不会闹肚子。】
姜青姝看着那一行字,一时呆住。
疯了吗?
“拦住他。”
邓漪挥手,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按住少年,不许他再吃,灼钰好像被侍卫吓到了一样,拼命挣扎,呜咽着望着她。
像只被夺了食的小兽。
好可怜。
眼睛红红地盯着掉落在地上的残渣,似乎还想爬过去吃。
就算知道他没有这么傻,当看到他这么疯狂时,姜青姝都忍不住会心软。
是什么让一个清醒的人做到如斯地步?
姜青姝无奈道:“罢了,让他先跟朕回紫宸殿。眙宜宫受刑的宫人全部遣散,阿漪,你再亲自去选一拨能干的宫人,送来眙宜宫伺候侍君。”
……
张瑾午后按例来找女帝议政,却扑了空,梁毫说她去后宫了。
张瑾皱了皱眉。
“去了多久?”
“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张瑾交代了一番,若她回来再派人来知会他,便转身离开,偏偏就此时,女帝正好回来。
帝王仪仗,浩浩荡荡,身后是宫人侍卫。
张瑾眉头还没来得及舒展,黑眸却微微一眯,盯着那边顿住。
她身边,还有一个人。
张瑾皱眉,朝她走去,抬手行礼。
“臣拜见陛下。”
“司空免礼。”
张瑾缓缓直起身。
他淡漠的目光,径直掠向她身边的人。
那是一个异常漂亮的少年。
乌黑的头发披散着,裹着厚厚的狐裘,雪白的领子衬得那张脸如冰霜塑成,一双眼睛乌亮莹润,剔透得像浸在寒潭里的玉。
似乎被张瑾锐利冰冷的目光所吓到,他怯怯地往女帝的身后躲去。
第156章 回朝2
张瑾这样的人,就是什么都不做站在那儿,通身冷漠肃杀的气场,也足以令人退避三舍。
他的目光冰冷锐利,似乎能洞悉一切,看穿任何魑魅魍魉的伪装,令其现形。
少年眼睫低垂。
似乎被吓到了,一直悄悄往姜青姝身后躲。
姜青姝察觉到了灼钰的小动作,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张瑾整天摆着张冷淡禁欲、目空一切的脸,一冷脸就活像是班主任在盯着学生,任谁心里都会发憷。
就连她,刚穿越的时候也怕他。
灼钰怕,倒也正常。
她本来态度松散随意,看到张瑾,倒是稍微认真起来,出声问道:“司空来找朕,是有要紧政事吗?”
“是。”
张瑾很快便收回目光,似乎根本不在意一个小小的侍衣,黑瞳倒映着女帝的身影,淡哂道:“北方有最新军报传来,臣正要找陛下商议,不知陛下此刻可有空闲?”
姜青姝微微一笑,“朕有空,爱卿等朕片刻。”
“是。”
张瑾再次抬手一拜,侧身让开路来。
姜青姝先带着灼钰进了殿。
她传向昌来,吩咐他给灼钰备些热水和吃食来,向昌躬身仔细听着,小心观察着呆呆傻傻、容色如雪的少年,恭敬道:“臣遵命,陛下放心,臣会照顾好侍衣。”
灼钰还烧得厉害,趁着没人注意再次偷偷揪住她的袖子,怕她跑了,乌瞳湿润地望着她。
“要……要你……”
她没有理会,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得宠的竹君也没能得到帝王的长久陪伴,何况是一个位分低的侍君?
不够。
远远不够。
灼钰等了她好久好久,从第一次被她所救,等了那么久才又进宫见到了她,随后又等了一个月,才得以“侍寝”,如今,又熬完了第三个漫长的月份,才再一次等到她。
距离初遇,已有三月。
这仅是第四面。
别走。
他舍不得。
那么,要站在什么位置,拥有什么样的份量,才可以让帝王多陪陪自己?
即使不舍至极,灼钰也只能小心地隐藏阴暗的贪婪渴望,一步步来,不能被她发现,万一吓着她怎么办。
少年攥着衣袖的指骨因用力而泛白,最终还是松开,朝她露出一个又几分笨拙、却异常乖巧无害的笑容,就像一只摇着尾巴坐在原地,乖乖目送主人离开的小狗。
真乖。
这样漂亮的眉眼,惹得她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
“好好喝药。”
她说完,起身离开了。
张瑾正站在前堂等候。
周围只有侍卫和宫女,所有人都屏息垂首,保持安静,只有张瑾一人负手伫立在空旷的大殿中央,在白玉地砖上投落一道凛冽刚直的影子。
等待她的时间,他一直在静静阖眸,想着一些事。
阿奚离开已有两月。
前些日子寄信而来,只有一封,是给他的。
问他好不好,又问她好不好。
那小子为何不直接问她,却只问张瑾,个中原因很简单,就像近乡情怯,越是在乎的人越不敢问,怕得到的答案是她很伤心,也怕她被困在这皇宫的森严规矩之下,孤单起来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
已经两个月了。
当初分离的难过,应该快被时间冲淡了。
少年在信中写:“这两月来,我不在七娘身边,应该没有人再带着她四处闯祸了吧,阿兄应该也没有再和她闹得不愉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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