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行止(abo) — 二十七.第二步

那边纪行止在忙,姜菱这边也忙了起来。

她对昨晚纪府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但纪行止又不肯告诉她,她便想自己查。

林躬自还在生气她一声不吭失踪的事,但见她回来报了平安就又要出门,无可奈何之下还是跟了上去:“殿下,您又要去哪儿啊?”

“去纪府,我要看看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

“您和纪相关系不是很好吗?您怎么不直接问她?”

“我倒想问。”姜菱不满嘟囔,心道这人明明答应与她在一起了,有事却还瞒着她。

林躬自忧虑道:“可这不是云州,我们在这里又没什么人脉,即使昨晚纪府出了事,殿下去问,他们也可能说谎啊。”

“谁说我要上门问?”姜菱回头,上下打量她几眼,忽然甜甜一笑:“躬自,你这回倒能帮上我的忙了。”

林躬自:……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半个时辰后,在一处人来人往的街道,有一柔弱的妙龄女子忽然哎呦一声,摔倒在一个小厮打扮的青年身上,那小厮本是纪府派出日常采买的人,见此情况吃了一惊,要推开女子,却见她泫然欲泣,望着他期期艾艾道:“公子,我的脚……我的脚好像扭伤了,公子能送我回家吗?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等到了家,我一定好好报答公子。”

他有些犹豫,但周围路过的几个男人却露出了一副羡慕表情,看向他的眼神写满了“你小子真走运”,他便又挺直了腰板,一口答应:“当然可以。”

柔弱女子感激地道谢,靠着他一瘸一拐朝小巷走去,走得远了,便脱离大道,周围也逐渐没了人。

“姑娘,还没到吗?”

“快了快了。”

又走了一会儿,周围的风景越发荒凉衰败,幽深的小巷里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前后望去,已看不到其他任何人。小厮逐渐起疑,看向身旁女子,正要发问,却见本来弱风扶柳的人忽然一蹦叁尺远,中气十足地喊:“主子!”

一阵风声响起,小厮还没回头,就觉得后脑一痛,他眼前一黑,软绵绵栽了下去。

——

纪六折磨人甚有一套,这几天,她严格遵守纪行止的吩咐,挖了裴恒的眼睛,剁了他的手,为了防止他自杀,还喂他吃了软骨散,叫他不能咬舌自尽。

而且,纪行止虽叫她剜肉,但她先把裴恒的那玩意儿给割了下来,剁成泥熬成汤,硬是灌到了裴恒嘴里,逼他吃了下去。怕裴恒失血过多死得太快,她还每日喂他几颗药,吊着他的气,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向纪行止报告时,她更是事无巨细,纪行止难得皱起眉,一言难尽道:“不必如此详细。”

“哦。”纪六应了声,又不满道:“可是主子,那个裴恒也太恶心了,都这样了,他还天天在下面叫你的名字,要不我把他的舌头也割了吧。”

“你想如何做便如何做。”纪行止淡淡地说:“他是个疯子,别让他死得太快就好。”

“好嘞,”纪六乐呵呵应了声,偷偷瞧了几眼纪行止严肃的侧脸,忍不住揶揄问道:“主子,这几日怎么不见小殿下过来?”

纪行止瞥她一眼:“她不来也好。”

这件事她并不想让姜菱牵涉进来,姜菱那样一个明媚灿烂的人,就该漂漂亮亮地站在阳光下,不应该沾上这种恶心的东西。

而且,若是姜菱来了,撞见她的所作所为,发现她是个多么残忍的人,会不会就不那么喜欢她了?

她下意识蹙起眉,捏紧手中的笔,见纪六还待在这儿,便道:“前几日派去杀裴照的人做得挺干脆利索,可以多给些奖赏。”

“哎呀,要什么奖赏,能为主子做事是他们的荣幸。若不是主子,我们哪儿能活到现在?”

“不必如此,该赏就赏。”纪行止放下笔,忽而听到门外脚步声,她一挑眉,纪六便心领神会地藏了起来,紧接着有人推开门,笑着喊:“姐姐!”

虽然说姜菱不来最好,但看到女孩迎上来,纪行止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心情也雀跃:“怎么突然过来了?”

“你还问我。”姜菱嘟嘴:“说着喜欢我,这几天却不理我,姐姐总是嘴上说的好听,却做不到一回事。”

纪行止心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姜菱一顿,乖乖让她摸,蹲在她腿边抬眼看她,桃花眼明亮温润:“姐姐这几天很忙吗?”

“唔,有些忙。”纪行止耐心道:“等过了这几天我就好好陪你,好不好?”

姜菱定定看了她一眼,才哦了声,她伸手慢慢探到纪行止腰上,纪行止僵了一下,极快瞥了眼纪六藏身的角落,紧张道:“你,你干什么?”

姜菱:“我们好几天没……”

“我最近腰疼。”纪行止连忙打断她,握住她的手哄道:“过了这几天,过了这几天再说好不好?”

姜菱迟疑片刻,点头:“好吧。”

她不再有其他动作,老老实实站起身,开始在书房乱晃,最后停在了置物架前,看她摆放的各种精美的瓷器和玉雕。纪行止刚松一口气,见她这动作,不禁又提了一口气,好半天后试探道:“姜菱。”

“嗯?”姜菱冲她望过来,眉眼微弯,看起来又乖又软,纪行止有些不忍心说出那话,但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最近,你别来我府上了。”

姜菱蓦地一愣,下意识问:“为什么?”

“我有些忙。”

“我又不会打扰你。”姜菱说着便有些委屈,长睫快速眨了几下,可怜巴巴红了眼圈:“你不喜欢我了吗?”

纪行止连忙道:“没有!”

“你就有!”姜菱吸了一口气,好像突然有了火气,提高声音气冲冲往外走:“不来就不来!”

纪行止下意识站起来:“姜菱!”

但她哪儿追得上姜菱,见她眨眼就没影了,不禁沉沉叹了一口气。纪六这才走了出来,看看姜菱离开的方向,又看看扶额的纪行止,一时无措,支吾道:“主子,那我……”

“这几天,”纪行止开口,慢吞吞道:“派人多往姜菱那里送些食御轩的甜点心。”

“是。”

那厢跑出去的姜菱,脸上却没有方才的难过与愤怒,她擦了擦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左相府的大门,心道,裴恒不仅被纪行止抓了,而且,那书房大有玄机。

姜菱和纪六都离开后,纪行止坐着翻了几本书,却根本看不进去,没过多久,外面又有人走来,敲门道:“主子,我回来了。”

“进来。”

纪园推门而入,站在纪行止的书桌前:“主子,都查明白了。”

纪行止闻言抬眸,放下书:“说。”

“半年前国子监崔晟之死确有蹊跷。属下查过了,事发当日确实接近崔晟的雨露期,因此他死后,崔将军便以为是意外,只抓了参与轮奸的几个天乾。但我怀疑并非如此,就找到了被刑部收走的崔晟的所有遗物,一一查验,终于在崔晟当时喝茶的杯子里发现了极其微弱的热石散遗留物。”

“热石散?”纪行止皱眉,思忖道:“我记得此物是治愈体寒的药物,它有什么问题吗?”

“热石散此物,单服确实是种补药,但与茱蓉果搭配,便能短时间内催发热潮,一些有名的春药催情药便由这两种材料做成,而事发那日,确实有人送了崔晟一袋茱蓉果。”

“谁?”

“那人您也认识。”纪园道:“是纪书翰。”

纪行止登时一愣:“纪书翰?”

“是,属下派人悄悄去国子监走了一趟,才知道纪书翰是崔晟的同窗好友,常去崔府做客,时不时就和崔晟互赠礼物,很多人都瞧见过他送崔晟茱蓉果。但暗地里还有一种说法,说纪书翰表面与崔晟是至交,实则厌恶他至极,他甚至有一本小册子,据说上面写满污言秽语诅咒崔晟的话。不过事发后纪骞禁止国子监的学生继续讨论这件事,这种说法也就在小范围内流传过。”

纪行止沉吟一声,手指点了点桌子,问:“有证据证明是纪书翰下的热石散吗?”

“本来是有的。”纪园回答:“热石散只在几个药堂有卖,属下带人一一去查找了这些药堂半年前的行医日志,其他几家都没查出什么,只有一家叫昌源药堂的那周的行医日志丢了。”

“丢了?”

“是的,掌柜的说是那几日遭了贼,丢了几十两银子,行医日志也不见了。”

纪行止思索道:“纪骞派人偷的?”

“不是,”纪园一板一眼回答:“是李显望的父亲,李熔派人偷的。”

纪行止蹙眉,倒觉得李熔这名字有点耳熟,经纪园这么一说,她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来如此。”

李熔的儿子参与轮奸被关在了诏狱,明年春就要问斩,李熔救子心切,不知怎么抓住了纪书翰的把柄,偷走了写有纪书翰购买热石散的行医日志,以此威胁纪骞,让他想办法救李显望,不然就将证据都送去崔将军府,证明崔晟是被纪书翰所害,这样的话,崔将军必然会让纪书翰跟着一起死。

李熔恐怕以为纪骞是她纪行止的父亲,权势滔天,这样一个小忙很容易就能帮到。却没想到他们父女本就不合,而且纪骞根本没来找她帮忙,而是去找了刑部侍郎裴照。

纪行止嗤笑一声,随手拿起一个玉扳指转动起来,好半天后凉凉道:“纪骞最爱纪书翰,将他宠得无法无天,确实可以为了他付出一切。可为什么,他这次竟一点不求我帮忙?按纪骞那不要脸的性子,明明被李熔威胁之后,他就会撺掇秦若兰来找我,这次是为何转了性?”

纪园沉默了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有些难以启齿:“主子,李熔……李熔的哥哥,正是……正是当年的大理寺卿,李泓卢。”

转动扳指的手指蓦地顿住,纪行止慢慢掀开眼,冰冷的眼眸直直看向他,竟叫他看得心悸:“李泓卢?”

这个名字,即便过去了十四年,却依旧深深烙印在她内心深处。那是她年少时缠绵不绝的梦魇,也是一切噩梦的起源。

“怪不得。”她垂下眸,看着自己白净修长的手指,笑容逐渐淡去:“若是让我知道了,恐怕不仅不会帮忙,还会帮忙施压立刻处死他们呢。”

纪园沉默不语,纪行止却又笑了起来,她眼尾微微上挑,眉目疏懒,温柔地说:“这一群人,东奔西走,行为各异,却都想救自己的宝贝儿子,好啊,那我就让他们,一个都救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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