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下车。”
忙忙碌碌的进城关卡外,两行车队在蜗牛般的蠕动着。
上级给他们的要求是尽可能的检查清楚每个人的身份,以防有部分盟/军士兵混进来,可是来来往往的盟/军轰炸机炸毁了列兵们的幻想。
人人都要找德/国人算账。19世纪德/国出版商贝德克尔曾发行了“贝德克尔旅游指南”,而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又出现了“贝德克尔空袭”一语,指1942年德/国对英/国历史胜迹和文化名城的一系列轰炸,那是名副其实的按图索骥般的大轰炸。现在,盟/军以柏林为目标,开始了复仇。美/国人选择在白天轰炸,英/国皇家空军则是在晚上轰炸。
只要有人多的地方就有数不尽的炸弹飞掷而来,柏/林城内的所有人进入夜晚之后都不敢点灯,哪怕只有一点光源,都会迎来盟/军不要弹药般的轰炸。
怎么样才能节约时间,提高效率,更重要的是,怎么才能保护列兵们的小命,也是所有人头疼的地方。
“……”一脸冷漠的男人用手指打着车窗,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请下车。”背着枪支的士兵说,“这是来自上头的强制性命令,请不要叫我们为难。”
身为一个没有变成军官的士兵,他是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什么自己几乎所有接触的军官中,对方都不约而同地呈现出来了一种高傲的模样,还有那影影约约透露出来的不屑姿态?
后者尤其容易体现在自家人身上。
就叫他更为火大了,德/国人那种严肃的训话,一本正经的教育实在是让人直翻白眼。
好吧,那该死的战争全让那群高级军官去打吧,就不需要他们这些小兵参与了!
小兵阴暗的想。
士兵当然也知道,对付一个德/国人最有效的办法是让他知道有个规矩,并叫他遵守规矩。
这个方法屡试不爽。
司机和坐在副驾驶上的人下车,把证件交了过去,随即男人把军帽扣在脑袋上,下了车,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
站得比树都直。
这个人一头金发、蓝色瞳孔微微发浅,轮廓硬朗,面容冷峻,拥有靠近完美标准的长相。
元/首肯定会喜欢他。
衣服看上去十分整洁,虽然是穿了陈旧的一套衣物。除此之外,从头到脚没有一处能挑得出来有值得挑剔的地方。
就连军帽摆正的角度也符合手册上画的那样。
“还有一位?”
“车门。”稳重的男声开口。
司机会意,伸手去拉开右侧车门,弯腰搭手,一只带着长手套的手盖在上面,咔哒一声响,女人的高跟鞋落地,她把双腿的方向转向男人。
一个穿着贴身连衣裙,勾勒出身形有致的女人站定。
她很娇小。白帽檐上垂下黑色的面网,将人的容貌遮了大半,只有红润有光泽的唇在太阳光下弯了弯。
女人不知道扑了什么脂粉在脸上,隔着面纱也能看出来她被保养的很好,没有一处细节能看出她年龄的征兆。
站立的时候也扬着脖子,像只天鹅骄傲的张开了翅膀,展示自己的美貌。
“从法/国回来的?”士兵问。
“嗯。”堪称是惜字如金的回答。
所以我讨厌和他们对话!
士兵翻了翻证件,他面前的黑色奔驰,军用牌照已经差不多证明了他的身份。
再加上证件照上,男人那张没有感情波动的脸……一个铁血硬汉冷冰冰地瞪着你。
现实也是如此。
两张脸结合组成了他。
汉斯。
他姓汉斯。
“盖章了吧?”
“上面。”
巴/黎的弗什大街上有德/军一个专门机构,往来德/法之间的军/事人员都要在此登记审核证件,换发新的过路凭证。
“小姐,你的呢?”
军官颔首,司机又递上去一份证件。
“噢,她是你女人,法/国人,真不错。”
“Merci?”女人歪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棕色头发因此飘出来几丝。
“她不太会说德/语,听能听懂,”德/国军官解释,用了一口流利且带有很强东普/鲁/士口音的德/语。
“我就知道。”应该不是正牌夫人,只是个情/妇。
一股淡淡的硝油味在香皂味的掩盖下,若有若无地在他鼻子上挥动。
这是必须是在前线待了好长时间,才能浸泡出来的,专属于战争的味道。
“啊,好晒啊,”她自顾自用法/语说,“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我都站累了。”
充满了撒娇的口吻,完全是养尊处优的一位女性。
“请吧。”士兵放行。
高大稳健的男人轻轻扶着她的腰,“好了。”
“法/国女人就是这样的,任性、刁蛮。”小兵道,“不过做法/国人的好处就是,你可以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就投降,这样别人就,”
“接着,别人会帮你赢这场战争!”军官接上,斩钉截铁道。
“法/国的林荫道很多,我很喜欢。”
“那是因为我们喜欢在林荫道下前进!”军官轻蔑的轻笑起来。
速度很快,不过几秒马上恢复了原来的古板样子。
他送她回车里。
黑色的奔驰悄无声息地混入了城市当中。
“这个人看我的表情好奇怪啊,为什么有一股他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神色?”被评价是任性且刁蛮的女人脱掉高跟鞋,赤脚踩在上面。
“法/国人很高傲,我是这样演的,开口闭口全部都是法/语,而且还装出一份我美到天下第一的自信。”
“因为有规定,高级军官不能和除了德/国女人之外的人结婚,”青年把帽子摘下来,解开了衬衫的两个扣子,顺便松松领带。
“勒到我了。说话都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顶着我喉咙。”他抱怨。
“噗,还好他没有叫你把帽子摘下来。”不然这根呆毛还不好解释。
“他不敢的。”
“为什么?”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叫我脱帽致意的可能性只有来了一个比我军衔还要大的长官才能做到,”阿尔弗雷德说,“实在不行我就说我秃头,不叫他看就好了。”
“噗。”阿桃哈哈大笑,“阿蒙先生,真会蒙混过关啊。”
“还不是我的伪装好,”他撇开大腿,大大咧咧的坐在座位上,“要搞到一辆有军牌的车已经很困难了,”
“还有这副无懈可击的军装,”青年把手心朝向自己,炫耀般道:“作为参战了很多年的老兵,不可能军装是完整无损的,只是尽可能的除旧处理了一下。”
“还有你身上很难闻的硝油的味道……”
女人掩着鼻子,“离我远点。”
“呜呜……”阿尔弗雷德的眼球中马上凝聚了水光,“你嫌弃我。”
“你这是被浸泡了多久?”她推开凑过来的脑袋。
“也没有多久!”
“那么汉斯先生,”阿桃摆弄着他的证件,证件照上方被盖上了帝国鹰的钢戳,“请问原装版的汉斯去了哪里?”
“不知道呀。”他理所当然的回复,“我挑了半天,好容易挑中的,可能是埋在意/大/利,或者不知道哪里去了吧,”
“那我原装的贝娜小姐呢?”贝娜小姐是法/国的一个没落贵族世家出身的。
“我们对待女士当然比男士温柔的多,我想想,大概是被打晕了,放在地窖里面?放心吧,有人会管她的。”
“下次再叫我穿这种贴身裙子,我就不客气了。还叫我换了国籍,哈,法/国人?德/国人也没把法国人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就是看着掌心的小鸟好看,可爱而已。”
“可是很好看!非常漂亮的!难得宝贝化了妆哎!”
“走开,我的口红!我知道现在的口红原料是劣质生产的,但是你也没必要浪费我的口红。”又一次推开他,女人没好气道,“我化妆是我觉得有必要,不是为了你们化的!”
“分头行动,还是怎么样?”阿尔弗雷德问。
“不,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德/国女人。”
阿桃补充:“不过,在这之前,先回你的房子里去看看吧!”
司机和副驾驶的人默不作声。
“利希滕贝格区。”青年吩咐。
“和往常一样啊。”她望向窗外,“柏林总是给人一种,天空很冷的感觉。”
“不,”他指了指人群,“食品和燃料危机早在几年前就开始了,现在仅存的这点估计是从意/大/利运过来的,意/大/利人恨死了小胡子。”
“那些人,”女人好奇。在路过一个建筑时,由女人构成的几支队伍执着地守在那里,铺满了街道,“等在邮局干什么?”
“她们在等一个说法。”
“说法?”
“德/国人毁掉所有从苏/联寄来的信件,号称他们都牺牲了。”
她张了张口,又闭上。
“死掉的德/国英雄才是不朽的。”
“不是所有的克里姆希尔特可以给西格弗里特报仇血恨。”
“骗子!把我的男人还回来!”女人们群情激奋,挥舞着胳膊,那双每天都会抱家人,给予温暖的胳膊变得失去温度,“我的丈夫!”
“谎言!全部都是谎言!什么忍忍就过去了!我的儿子不满18岁啊!就被你们夺走了!他在哪里!”
“除了德/国的女人,要复仇的有敦刻尔克大撤退的老兵。1940年五六月间,被德/军围困的英/国军/队和其他盟/国军/队从这里撤往英/国,他们实际上是被赶到海上去的,而没有能够撤离的英/军、法/军则被全部消灭。
要复仇的有法/国,第二次世界大战是法/兰/西历史中十分灰暗的一页。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英雄贝当将军,到了二战则无奈地向德/军求和,当上傀儡政/府元/首并把法/国拱手交给了德/国人,这成了法/国人耻辱和悲哀的心病。
要复仇的还有被地狱般的集/中营所深深震惊的盟/军士兵……当然,最猛烈的复仇来自苏/联的军队。他们的仇恨来自莫斯科、斯大林格勒地狱般的废墟,来自被焚毁的千百万苏/联村庄的焦土,来自被德/军杀死的父兄们的鲜血,来自惨遭凌//辱的母亲和姐妹绝望的眼神……而这种巨大的仇恨将转变为一种可怕的力量。”
阿尔弗雷德沉重道,“他们要来了。”
“早就该来了!”
小姑娘拍手称快,“我等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句话吗?不就是等到这一天的来临吗?”
她杀气腾腾,“你说我来这里是为了保护贝什米特他们,错了,有段时间我在思考,杀不掉真的是一件麻烦、痛苦的事。”
“不过呢,这样就可以换用各种方法折磨他们了,对吗?”
女人挑起一抹血腥又期待的笑容,甜甜蜜蜜地说,“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他们。”
作者:俺前几章写到基尔伯特在写信,就是不开灯的剧情,背景是每天被轰炸。
在贝德克尔空袭的行动中,德/国空军的轰炸机在英/格/兰上空满天飞,袭击了诺维奇、埃克塞特、约克郡、赫尔和伯明翰等城市。
弗什大街:这条街上只有德/国兵往来,于是在巴黎的市民中就得到一个德/国鬼子街的称号。
Merci:法语,谢谢。
克里姆希尔特、西格弗里特:来源于《尼伯龙根之歌》,为德/意/志民族的史诗,分成《西格弗里特之死》和《克里姆希尔特的复仇》两部。讲叙了西格弗里特的英雄事迹,以及他的妻子克里姆希尔特为他复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