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霸世紅顏 卷一 野草 — 第十三章 以神之名(一)

第十三章以神之名(一)

◆神明原本是人们思想的寄托,朝神亦是为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然而,不知自何时开始,一切与神有关的东西都变作了霸主们藉以攀比和发动战乱的前提。若是真正想获取天下,而不被世人所憎恶,至少应该将被玷污的神像擦拭乾净,才可以将人心洗涤,再洗涤。◆

帐篷外不知何时起了风,吹得帆布和旌旗呼呼作响。坐在东首的达桑巴盟主沙塔多适才一听冷星桓说起「管代」二字,两道浓眉一皱,瞬间拍案而起。同僚们随之附和,一个个满脸气势汹汹,紧紧捏着手里的酒杯。梵灵近卫们也惊得往後退了几步,奉胜昌面色一沉,右手按住了腰间的佩刀。

索荼哙注意到了奉胜昌的动作,不由悄悄看了冷星桓一眼,却没看见她露出一丝惊恐,反而异常平静。他突然朝盟友们挥挥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自己走到冷星桓身前,绷着脸道:「冷兄弟,当初骝陵保卫战时,你的确为烈洛立下过大功,我索荼哙也和公子、音盟主一样欣赏你的才干,佩服你是条汉子。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似乎有干涉我国内政之嫌,此次前来雁口,你既然是充当调略,我劝你还是做好本份,否则别怪我们不给面子。」

没等冷星桓回话,沙塔多插嘴道:「索盟主,你跟这小子客气什麽?我看他根本就投靠了梵灵,故意安个调略的美名,实际上是想趁势吞掉我们烈洛!」

沙塔多这一吆喝不打紧,帐篷里的火药味猛然变得更加浓烈,似乎就快爆炸了。众盟主一个个拍手、摔杯,一队队手握刀枪的士兵挺身上前,团团包围了冷星桓与奉胜昌等人。

「哼,刚才还在对酌美酒,现在就刀兵相向?贵国如此做法,是否也太过蛮不讲理了?」奉胜昌像一座大山般站在那里,炯炯的目光飞速横扫过盟主们的脸。

沙塔多厉声道:「奉将军,原本大家好说好商量,可这调略居然干涉我国内政,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的阴谋?反正烈洛一向就被外人称为蛮族,刀枪当然不长眼睛,你要怪,就怪那姓冷的小子去吧!」

他一声令下,士兵们正要一拥而上,忽听冷星桓朗声道:「各位盟主,若是我们血溅当场,那牺牲在沙场的音盟主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们!」

「慢着!」

索荼哙挥手阻止了沙塔多。

「你刚才的话是什麽意思?音盟主他……」

冷星桓浅浅一笑,叫来一个近卫兵,请一个烈洛士兵跟着到帐篷外。不一会儿,一个姑娘走进了帐篷,盟主们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异口同声喊出了她的名字。

「兰格……真的是兰格?」索荼哙激动地扑上前去,一把将姑娘搂在了怀里,一时老泪纵横。他和音达泰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知心好友,但膝下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对兰格就如亲生女一般疼爱。此刻见到兰格归来,竟一改往常的威武,抱着孩子心肝肉儿直唤。

「索伯伯,我好想你们……」兰格差不多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迟迟也没离开索荼哙的怀抱。

火药味消失了,所有的肃杀在一瞬间陡然变成了温馨,连沙塔多看得都抹上了两把泪。奉胜昌悄悄推了冷星桓一下,低声道:「小兄弟,瞧你的法子还真管用。」

「奉将军说哪里话?这都是大领大人的意思,星桓一个小小的近侍,连调略都是暂时做做,哪里能想到这等妙计?您太抬举了。」冷星桓微笑着应话,暗地里却注意着现时的情景,对於奉胜昌的赞许,她并没有感到特别欢喜。只因她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曾经和龙骏彪在一起时,她就看穿了烈洛人比起打仗和权利更重视同胞之情的性格,这次不过是对症下药罢了。

「冷兄弟,真谢谢你找回了兰格。」良久,索荼哙才放开了兰格,前来道谢。

冷星桓摆了摆手,「索盟主,您应该谢的人不是星桓,找到兰格小姐的其实是梵灵的邢大领,而我仅仅是为了完成音盟主的遗愿,送小姐回归故土。正好星桓前来雁口,对贵国管代一事略有所闻,既然诸位盟主都叹惋音盟主的牺牲,何不就让兰格小姐来做这个管代?一来父亲的位置由女儿继承乃是名正言顺,二来等到龙公子回返雁口,烈洛必将更加强盛,何尝不是两全其美呢?」

「兰格,真是梵灵大领让你回来的?」沙塔多仍然有些怀疑。

兰格点点头道:「沙伯伯,桓哥哥说的一句都不假。之前的日子,我就在邢大领身边做丫环,本来是想找机会为父报仇,可後来发现那位大人不是恶毒的人,虽然他爹曾经和我们打过仗,但现在他已经做出了补偿和赔礼,还归还了骝陵城,让我回国。也许你们还认为我不该相信他的话,可我绝对相信桓哥哥,因为他曾经拼尽全力在乱战中救走过我爹,他之前所转达的话,一样包含了我爹的意思。」

沙塔多沉默了半晌,终於点头应允,索荼哙却想起了另一件事。「既然是音盟主将兰格托付给冷兄弟的,那麽我们这些盟主也不会再有异议。如果邢大领真能替我们找回公子,我等愿意与他歃血为誓,过往恩怨全部一笔勾销,今後若是梵灵需要烈洛帮助,尽管开口!」

「好!索盟主果然够豪气!」

冷星桓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毅然端起酒碗,当着索荼哙的面将那一大碗酒一饮而尽。众盟主纷纷举杯畅饮,哈哈大笑,彷佛连帐篷外天空里的雄鹰也在同他们的笑声应和,响亮的鸣声回荡在辽阔的草原,久久不能散去……

当天,协议如期签下,烈洛盟主们杀牛宰羊,按古老的规矩将兰格送上管代之位。冷星桓与奉胜昌回到骝陵城之时,已经是两天之後了。

近侍们正忙着收拾行装,准备次日早晨随梵灵军队一同离开,冷星桓只马马虎虎捡了些随身细软打成包袱。脑海中浮印出兰格和她道别时那依依不舍、惹人怜爱的神情,她心里不禁感到有点歉疚,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硬要把兰格留在身边,恐怕才会令那女孩伤心痛苦。兰格和她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尽管烈洛并不是富有之地,但烈洛人的心却如太阳一般火热,她不愿看到这一方美丽的草原被染上世俗的暗色,更不愿草原的女儿就此失去脸上灿烂的笑容。

坐在桌台前,她对着铜镜凝视了许久,越是细看自己的影像,竟越觉得模糊不清。

「冷星桓啊冷星桓,你心底明明是那样憧憬战争和天下,这回怎麽就如此心软了呢?嘴里说是帮邢震洲,其实是另一种东西在作怪吧,可那种东西,在你的世界里又是不是可以被称为良心或者善意?」

她将镜子拿得更近了一些,突然将手晃动了几下。

「去你的,额头上生着灾星还跟人玩这种游戏,我看着你那张虚伪的脸,都恶心得快要吐了!」

「冷星桓,大领大人叫你过去!」

这时,外面传来了另一个近侍的声音,她倒抽一口凉气,白着眼转头对着那扇门瞧了瞧。邢震洲到底在发什麽疯?刚回来的时候才向他汇报了情况,现在又要见她,难道是存心不想让她喘口气休息一下?她站起身,将镜子用力扣在桌上,没好气地朝外走去。

「大领大人,近侍冷星桓到了。」

门刚一打开,她便看见邢震洲斜卧在床榻上,悠闲地摇着摺扇,不过令她差点当场晕过去的是,那家伙竟然光着上半身,下面也只穿了条白色衬裤。她一进去就连忙把门「啪」的一声关了个严严实实,连大礼也没施,只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盯着他。

「瞧你那张怪里怪气的脸,一个正常的女人见到像我这麽英俊的男子,没脸红心跳已经让我很吃惊了,你还僵得跟块木板似的,做女人做得像你这麽失败,我真是头一次见。恐怕就算你额头上没有那灾星,男人都不想多瞅你两眼,一点能吸引男人的特质都没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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