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逃脱
我知道我一直都在嫉妒着的,对於我身边所有美好或是不美好的恋人。
即使像是小小与须知子那样凄凉的爱情,我都隐隐地嫉妒。至少,他们曾经把爱明白地说出口,也认真地努力过。就算到最後须知子伯母回到依然没长进的藤原先生身边,让小小的生活彻底破败後,那段相爱的光阴却依然真实地存在过并且美好。
我深深地相信不管是小小或是须知子,都不会对这段相遇後悔,小小甚至还相当感激当年藤原的暴躁逼得须知子来到了台湾,然後一脚踏进了这场忘年之爱的宿命里。
当时俊生研究所快要毕业了,正准备当兵,很高兴须知子能够来陪伴我一段时间,而甫退伍的小小更是闲得发慌,天天来家里串门子。而我正处在到处投递履历表的忙乱状态,他们是怎麽发生的,我完全没有概念。
『她一定会回去的。』俊生劝过他,不是因为年龄差距,而是,『须知子依然是藤原的老婆。』
『我知道她会回去,我并没有抢夺的打算。』
『那你就不要跟她来这套风花雪月!她都可以当你妈了!』
『这麽多年的朋友了,俊生,我是不是在风花雪月难道你看不出来?』
俊生事後告诉我,那时候的小小,透露出「不爱上这一回就宁可一死」的认真。
爱上须知子的小小瞬间成熟了很多,戒了烟,也不喝酒了,像是变了一个人,而须知子依然温柔、沉静,举手投足间也透露出了些许的眷恋。
然而相较於小小的积极,须知子还是明显地沉默多了,她从未对我或是俊生提起关於这场恋爱的点滴,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关於我们的母亲年轻时所有的种种。
而当须知子最後还是选择回到藤原身边後,没多久,我们也失去了小小的消息,半年後他才打了电话来,提起他已经在日本新宿落脚的事情。
当然不是移民,小小选择在日本当个「不法滞在」的非法居留外国幽灵人口。
俊生非常生气,抓着电话直嚷着『如果让我看到你,我先把你打死!』,然後转过头来就警告我,无论如何都不准做出这样的事情。
当初我还想着啊,怎麽可能呢?只要有俊生在的地方,我怎样都不会离开的。
比起小小与须知子的不美好,宜雰就显得非常地美满。
宜雰上了大学後就谈了好几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也不断地在我面前述说着恋爱的美好与伤痛,恋爱,真的会让一个女人变得很美,我在宜雰身上看到了印证。
她拥有了美好的结局,就在我研究所毕业後,她与一个贸易公司的小开开始交往,两年後就步入了结婚礼堂,现在她有一个可爱的儿子,每天留在家中当人人称羡的少奶奶。
她快乐吗?我想那不需要说明,看她的表情就会非常明白。
『我也好想跟你一样,想去哪就去哪,但是你看看,我连跟你出来喝个茶都要带着他呢。』宜雰抱着她的新生婴儿,嘴上抱怨,却是一脸幸福。
『我倒宁愿被幸福绑住,哪都去不了。』喝了一口茶,那涩味漫上了我的鼻腔。
宜雰的不自由,正是我难以得到的,她也知道,只要我还是爱着那个人,我就跟幸福绝缘。
『为什麽不放过自己呢?他即使想,也不能给你幸福。』
『这句话你问我好几年了。』当然,我知道她说的是俊生。
『不是我问了几年的问题,而是你还有几年让我这样问?』宜雰真的很担心我,我知道,『美生,你已经二十七岁了,难不成你要继续替曹俊生带便当、一直到他的老婆取代了你,然後等到七十七岁了,你就只能看着曹俊生抱着孙子,自己却什麽都没有吗?』
『我的答案还是不会变。』
『根本没有什麽答案可言。』她叹了一口气,摇着她的儿子,『过一天算一天,就是你目前能做的事情而已。』
过一天算一天,从我知道俊生在我心里呈现了异於亲情的风貌後,我就是过一天算一天了。婚姻这回事固然迟早要面对,但是我选择当了拒绝婚姻的鸵鸟。
而俊生呢?我知道他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们一起生活的「家」,事实上是我会自那间屋子走远,但那只是形式上的表态。
真正的状况是︰俊生会选择离开我的生命。
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过妙芬的出现会对我造成多少威胁,这个问题不管是哪个女人出现在俊生的身边,我也都不曾触及过,因为那没有意义。不管是「妹妹」的身分或是「女朋友、妻子」的身分,永远都不会有等号,自然也就不会有竞争性可言。
我只是讶异,妙芬竟然可以站在俊生的身边两年多,这是前所未有的状况。
我的确日渐不安、难受,但是我太清楚我没有资格跟立场去阻挠双胞胎哥哥的幸福,因为我不可能给他婚姻及爱情上的合理状态,於是,我就只能远远地看着,想像着他的幸福也会是我的幸福。
我还能骗自己多久?骗俊生多久?我连不常联络的宜雰都骗不过,我还可以去骗谁?
又或者,每个人早就看穿了一切,包括远走日本追随须知子的小小,还有俊生,甚至是妙芬,只有我一个人演着自以为是的独角戏。
我很了解男人会有何种生理需求,但是俊生有女人的时候也不曾带回家过夜,然而,当我看到他开始带妙芬回家後,那必须直接面对现实的恐惧就要把我淹没了。
俊生也许是真的开始认真对待妙芬了,又也许,他在躲避我、想要藉此间接地对我宣告一切都是枉然的。
在我们的二十七岁生日那晚,如果我不要说那麽多,是不是就可以回到过去呢?
『如果你不是我的哥哥该有多好。』那夜我没有喝很多酒,但是那晕陶陶的感觉让我想要一股脑地对俊生倾倒我的想法。
『但是我很高兴你是我妹妹。』在刻意转暗的灯光下,我的哥哥是那麽地优雅、令我喜爱,可是,他却不看我。
『俊生,你有听过一个传说吗?』
我躺上了他的大腿,闭上了眼睛。
『什麽传说?』
『前世热恋却不得圆满结局的恋人,来生於是成为兄弟姊妹。』
我眯着眼睛偷看他。
『有这一回事?我没听说过。』俊生笑了笑,吃了口蛋糕,但是依然不看我,他拿起自己的酒杯,喝下一大口啤酒。
俊生的酒杯滴下了冰凉的水滴,落在我的额头上,让我稍微清醒点。可是我却蓄意晕眩,意志力正在左右我的理智,逼迫我说些什麽才好。
『我上辈子一定很爱、很爱、很爱你,所以此生我们才会是双胞胎。』突然地,我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我知道他看见了。『我感觉得到我上辈子有多麽爱你。你呢?』
他不说话,像是没听到我在说什麽,继续倒酒,但是我发现他的喉结上下滑动。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性。他在慌张?他在掩饰自己的情绪?是因为我就要明白地说出我对他的感情了吗?
那慌张是因为害怕着我吗?他想掩饰的是对我的恐惧吗?
『你上辈子不爱我吗?』我竟然这麽直接地问他了。酒,真的壮了我不少的胆子。
『这辈子你是我妹妹。』
『我问的是上辈子。』
我感觉得到俊生的身体在发抖,这感觉非常奇异,我的头枕在他的大腿上,那不规律的轻微颤抖将他的不安传递给我。
『不管上辈子如何,也与现在无关。』俊生终於是低下头来看我,那是很陌生的一张脸,不是哥哥,也不是我前世的恋人。『我只希望你这辈子过得幸福,好好与某个人相爱。』
『我如果能去爱别人,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我哽咽了声音,直直地望着他。
这是命运给我的大玩笑︰除了我的双胞胎哥哥,我谁也爱不了。
『那麽我希望从明年开始,你过生日的时候不要在这里。』
我一直想要知道当时我是怎样的表情,但是我努力地回想,却也只能记得俊生扶起了我後,我浑身僵硬的尴尬。
他不是用哥哥的角度对我告诫,而是以一个男人的身分拒绝我。
我抓起桌上的杯子,喝下了俊生刚刚倒好的啤酒,一口气喝光。因为如果不喝点东西,我怕我就要停止呼吸了。
『你要我不在这里,我现在马上就可以不要留在这里。』我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双腿抖得好厉害,不,我是全身都在抖,彷佛周围的气温降到了冰点以下,要将我层层包裹。
俊生楞了楞,『不要说气话,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想要拉着我的手臂让我站起来,我却一把甩开了他。
『我没有说气话,真的没有。我现在就离开。』
事实上我的确是赌气了,因为俊生的口气再怎麽平和,终究是拒绝了这场不该有的告白……不,我根本就还没有明明白白地说出我爱他,就被拒绝了,此时此刻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让我无地自容的事情了。
这时候我只觉得我非常地肮脏、污秽、背德,悲哀的是,我丧德了十年,即使被拒绝了,却可能还要继续如此,直到我死去。
当我在俊生难以解读的眼神底下站了起来後,一股强烈的酒气冲了上来,直逼我的鼻腔、眼睛、脑门。
我的心窝,好痛。
『不管什麽上辈子啊这辈子的,总之,我再也不能爱上别的人了,反正早晚都要离开,那就现在好了。』说完,我摇摇晃晃地往大门走去,脚步踉跄。
『美生!』俊生一把扯住了我,当他的手温紧紧地贴在我的手臂上时,我大哭了起来。
我究竟是乱七八糟地喊了些什麽呢?我乱拳打了俊生的力道有多大?我真的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我很悲伤、很无助、很丢脸,并且绝望。
也记得我的双胞胎哥哥利用他的生理优势,靠着男人的力气把我拖到房间、扔倒床上,他说我喝醉了,叫我不要再闹了,睡一觉就好了。
自十七岁起,我便每天晚上都希望真的可以睡一觉起来就会没事了,爱上自己的双胞胎哥哥一定都只是梦一场。但是我一样失败了十年。不同的是,这次竟然是由我亲爱的哥哥、也是我最爱的男人来这麽劝我。
当我发现他远离了我、准备离开我的身边时,我突然用尽力了力气拉住他的衣摆,彷佛只要一放开他後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似地,没命地哭,什麽话也说不出来了。
之後的事情世我怎麽想也想不到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当俊生转身,用力地抓住我拉他衣摆的手,用他的身体将我压上了床後,我彻底地醒酒了。
如果,吻我是让我安静的方法,那麽我宁愿一辈子都赖在俊生的身边吵闹不休。
我从来没有过接吻的经验,即使常常幻想着与俊生发生种种的亲密镜头,也曾有过睡梦中他亲吻了我的错觉,但是如此真实的触感却是前所未有。
罪恶感?我想要俊生拥抱、亲吻的慾望早就盖过了道德这一回事,当他的体重真实地贴在我的胸前时,我更是连自己是谁都不在乎,也无暇去思考俊生为什麽要吻我。他不想面对我的感情、也不能面对,不是吗?
在那当下,不用说是童贞,我连生命都可以交到俊生的手上,即使我对俊生的生理反应感到些微的陌生与害怕,却也不愿意回头。
当电话响起时,才打破了这场春梦。俊生像是被雷打到般,突然地离开我的床,看着已经半裸的我,一脸惊愕,然後不断地敲着自己的头,什麽话也不说就冲出了我的房间,最後他慌慌忙忙地冲出了家门。
电话响了好久,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浑身无力地走到客厅接了起来。
『美生啊?你哥哥呢?』
是妙芬打来的电话,她知道我们兄妹一向都是一同独处在家过生日,因此特地挂了通电话,祝我的双胞胎哥哥跟我,生日快乐。
『俊生睡了。晚安。』我闷着还没哭完的声音,直接收了线。
那一天晚上,俊生没有回来。
也自那一个晚上之後,我跟俊生之间的平衡完全打破了,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妙芬开始天天在俊生的房间过夜,而我,开始有了踏上小小後尘的打算。
不同的是,小小是为了想要更靠近心爱的人;我却是想要逃开前世及此生都不能得到的人。
两个礼拜後,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状况下,我站在关西国际机场里,希望脚底下这片陌生的日本土地能给我新的勇气,活下去。
只是三个小时後我就放弃了,我完全地体认到从来没有离开过俊生的我,不管到了哪里,没了俊生就等於失去活着的理由。
之後,我躺在旅馆的浴缸里,看着自己手腕的新鲜裂缝中慢慢地流出跟俊生一样浓度的血液,我竟然没有痛觉。然後我想到了给我这血液的爸爸妈妈,就自浴缸站了起来,把身上及饭店刮胡刀上的血迹洗乾净,用塑胶浴帽包住伤口,到最近的医院包紮。
随後我变动身到京都找须知子伯母,她见到了我的手腕上那渗着血丝的纱布,却什麽都没有说,只是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有些事情,言语的描述已经不足够了,也无从解释。
这就是所谓的「傻事」——如果真的做了,到最後一定会後悔为什麽要这麽做的事情。比如,倘若小小真的跟我睡觉了,这就会是我跟小小都会终生後悔的傻事。
然而爱上俊生这件事情,我永远都不会把它归类为「傻事」。因为我从不後悔。而我在须知子及小小脸上也看不到「後悔」的轮廓,而是「遗憾」。
而我的遗憾,就是不能光明正大地爱着我想爱的人。
在小小拒绝抱我的第二天,我发现手腕上那依然还会发痛的浅浅伤口加深了颜色,并且有着结痂的血块,想来是经过小小三番两次的拉扯後,又流了一点点的血吧。
当我动手抠去那些痂时,又渗出血来了,我用手指抹开,欣赏着我那相较於血色之下算是非常雪白的手腕。
「这样下去会留疤,你该住手。」小小从床上爬了起来,靠在我的背後看着我的动作。「我拿纱布给你。」
「不必了。」我下意识地按住伤口。
不是我想要止血,事实上这种即将癒合的伤口并不需要什麽大规模的止血动作,甚至连纱布、绷带啊都不必,我只是不想让小小看见。
即使小小早就知道,我还是不想再次地暴露我的伤口、我的丑陋。
就如同我对俊生的爱,不管是谁都能够轻易地猜中一二,我却还是执意地不愿意公开。
割腕与恋兄,在我所处的世界里,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名誉」。
我并不想得到任何安慰的言语,更不愿意被架在十字架上以道德鞭笞,甚或是晓以大义,「不名誉」三个字只有在别人看待我的时候才会有意义,但是却也严重地影响了我,这让我自怜、自怨、自责、并且到最後演变成了自我放逐。
我把我自己放逐到了日本这个陌生的国度,没有定下期限,不曾想过回到过往的路线该怎麽走,因为俊生对我的特别意义不会有期限,而我们,也回不到过去了。
对於俊生那晚的举动我无法做出有逻辑的想法,我不敢想像他其实也爱着我,因为如果他真的爱我,他不会带妙芬回家过夜;如果他真的爱我,他不会到现在都不来日本找我;如果他真的爱我,那天晚上他就不该把我推开。
如果他,真的爱我,就会跟我一样地疯狂才是。
我会这麽不知羞耻地认为,完全是因为我坚信双胞胎总会有相差不远的想法,就算是规范这一方面也该会是一样的离经叛道。
那麽究竟是怎麽回事?只是因为我引诱了他对我做出非兄妹的举动吗?他对我就只是平常不过的生理反应,没有别的了?
我越是想,就越感到无地自容,更没有勇气回到台湾。
寄居在小小住处的这几天里,他非常地包容与沉默。他包容我对他做出亲吻脸颊伤疤的无理要求,也对我常常掉下的眼泪保持沉默。
坦白说,我在这里不知道该做什麽好,我的日文不是很好,对於街道也完全不熟悉,整天窝在小小的房间里就是看电视,不然就是写信给俊生。但是我只寄出过一封信。
当我第一次独自走到公寓外,到两条街外的邮筒寄信时,我还迷了路,而歌舞伎町这附近的治安并不是很好,小小警告我,如果没有他的陪伴,我最好是不要一个人在傍晚後出门。
过了傍晚的町里随处可见酒醉或是萎靡、气氛怪诞的东方脸孔。这些人有穿着西装、厨师服、甚至可能是黑道份子的男人,也有年轻的、或是上了年纪的、燕瘦环肥、打扮入时的女人,他们大声地说着各种腔调的日本语,有时候我还会讶异地听到国语,甚至是北京腔、粤语。
说来悲哀,明知不可能,我却还是希望可以在熙攘的人群中见到俊生的身影。
我不能见他、不敢见他,可是,我却非常地想看到他。我其实盼望他可以给我一个大惊喜,就算是要当着我的面打我、骂我,我也渴望他追到日本来。
他会知道我来到了日本吗?应该是知道的,即使我什麽都没说就悄悄地离开了,但是聪明如他也一定会知道。只是,他会以为我应该是留在京都吧,而不是来到复杂的新宿。
如果他一直都不来,是不是表示他要因为恐惧而放弃我了?
如果他一直都不来,我就该彻底地绝望了吗?
如果他一直都不来,我是不是也就永远都不走了?
而留在日本的我,可以做什麽?看了那麽多的例子,大概就是小小工作的店里那麽一回事吧。
「你开什麽玩笑?」当我跟小小提起我可能有滞留日本的打算时,他拉下了脸。
「我只是问问。」
「连问都不准问!」小小捏紧了喝完的啤酒罐,用力地扔到垃圾桶,「美生,我之所以没告诉俊生你在哪里,是因为我当作你是来旅行散心的!我可不希望你跟我一样非法居留在这里,然後跟我店里面的小姐一样,一辈子就泡在混帐男人跟没有希望的生活里。」
「散心?」我苦笑,把玩着小小的烟跟打火机,「如果我的心一直都散不开呢?」
「不能散心,那就死心!」小小烦躁地抢过烟跟打火机,又点起了一根烟,「总之你一定要回台湾去,我不准你留在日本。」
「你从什麽时候开始管我这麽多了?」
「当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要管你了,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那我就留在这里让你彻底地照顾我,你总要给我一份工作吧?」
「我不想用这种工作照顾你,我更不想让俊生宰了我。」小小用力地吸了一大口烟,看了我一眼,「你不要这麽糟蹋自己,俊生会受不了的。」
我摇摇头,笑了笑,「没有我的话,他会过得比较好。」
是的,如果没有我,他就不必在大学时这麽辛苦地一边念书一边工作,好不容易退伍了,有一份好工作,却还要省吃俭用,只因为他想要给我更好的生活……这一切,都因为我是「妹妹」,所以他才心甘情愿。
「那我问你,」小小又点起了一根烟,「如果没有俊生的话,你会比较好吗?」
我没有回答小小,因为事实上我根本不会知道。如果一开始我们就不是兄妹,我的人生绝对不是现在这种逃亡的状况,我能够确定的只有一件事情︰现在的我,没有了俊生,很不好,很不好。
「我猜,曹俊生现在一定过的很糟糕。」小小撇着嘴笑了笑。
「唯一的妹妹不见了,应该是会难受一阵子吧。」我开了口,小声地说。
「他很久以前就不只当你是妹妹了,很久以前。」小小说了让我迷糊的话,他看着我,摸着他脸上的伤疤。
「美生,他爱你,到了你无法理解他的行为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