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有很多种面貌。
我们常常很难去轻易判断来的会是好运还是厄运。
回台中过了一个农历年,我原本以为我会好很多。
原本预定回台中的这段时间,要跟老婆还有家人享受团聚的时光,也想把脱轨的那个自己找回来。但是我却没有给自己时间。我放弃了。
我几乎是一过完年就回台北打工,去广告公司当当临时的业务,这个工作挺无聊的,但是好歹可以赚点零用钱、杀杀时间。更重要的是,让我有藉口趁早逃离台中。
我为什麽要逃?这不是我梦寐以求的假期吗?也给自己一个喘口气的机会。
我知道该多留在台中一段时间,我知道我该这麽做,但是就是不自觉的收拾行囊,早早就就回到了台北,连元宵都不打算在家乡过了。
老婆问我,既然没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为什麽一定要先回台北?我对她说,我想多在台北累积一些工作的经验,毕竟台北的工作环境跟台中差有些差距,打工经验对於以後决心要留在台北工作的我是一种磨练,而我并不想浪费上课的时间去打工,只剩下假日了。
老婆不再多说什麽,只是点点头,并未采取更积极的态度把我留下。我甚至对她这样的态度会多心地想:也许,她也希望我早点离开吧…
但是我的心里很清楚,不管打工还是老婆的态度,都只是我回台北的藉口。其实心思不单纯的是我,想逃避的也是我。
我是为了什麽找这些个藉口?为了什麽?
过年的前两晚,我抱着老婆,我比以往还要热情,用力到让老婆直喊痛,我用力的咬她、揉捏她,用尽我的力气冲撞她,直到我快要失去理智地闷哼出声才作罢。
「你太久没作了?」老婆虚弱的打着我:「快把我累死了。」
我只能尴尬地笑一笑,如果她知道,我刚刚差点在高点脱口叫出「学姐」,如果真喊出来,一定什麽都完了。
我心里很明白,我快完了。
所以我其实不应该太早离开老婆的身边,不然我会快要忘记我的责任所在,我的心里应该只能有谁。
以一个男人的征服心态来说,跋扈嚣张的女人在床上会是什麽样子,实在让人很想一睹究竟,如果那样的女人在我身体底下求饶、喘息不已,是多麽的令人有满足感。
我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坦白说就是,光是言语上的征服并不足够,女人在肉体上的屈就更是个强大的炸弹,足以摧毁我的脑细胞。
瞎忙了一段日子後,不知不觉剩下三天就要开学了我收拾了房间,摆好教科书,自台中回来的这几天除了打工,就是粉刷房间,不然真是闷的发慌。
装了新的电话,打个电话给老婆、卢仔还有庄涵如,老婆说等开学後她会找时间再上来台北一次,带些我上次没有拿上来的糕饼。
想叫她别来的,毕竟那不是很必要的东西,何必要她多跑这一趟?但是她却对我明白的说,对我其实是感到担心,我看起来有点烦躁,有时间就多来陪我,看我是不是会好一点。
当下我听到她这麽说就感到心慌。
她如此的敏感,察觉到我的变化吗?就如同我对她的细微改变也有点感觉那样地敏感?
但我也只能说,好,你来吧。
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情我必须要一直对自己有所警惕,当老婆要上来台北,我该感谢上天又多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悬崖勒马。
晚上的商店街显得很冷清,事实上寒假期间没有几家店是正常营业的,这附近的店家都做学生的生意,当长假到来的时候,平常的日子就只有上来玩的游客在此瞎晃,不然就是跟我一样少数逗留在学校的学生。
每个人逗留在此的理由都不一样,不想回家、要打工、准备研究所考试、赶论文…而我呢,主要竟是为了逃避。
也或许是想可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谁」。但是我想我运气不会这麽好。还是该说这麽坏?
「你怎麽没有回家?」我差点打翻刚刚装满的关东煮,才正在想着呢,这声音竟然会出现?
真的是她,那个鬼学姐白逸淳。刚刚才正在想运气的问题,现在竟然就让我遇到了。
「我、我是回台北打工的。」
她还是老样子,只是穿的很家居,宽大的上衣跟运动长裤,长发披散在背後,手上还抓着刚刚买的牛奶。
「是喔。」她浅浅的笑一笑,走到柜台付帐,我端好我的宵夜,跟在白逸淳後面,闻到她刚洗好、发尾有点湿湿的头发香味,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哭脸糊成一团的样子。
站在店门口,她就开始喝起牛奶,咕噜咕噜的,我看着她的喉头上下动着,我竟然兴起了「可以咬着她的脖子该有多好」这样可耻的念头。
「学姐为什麽没有回家呢?」我试图找话题,因为我不想这麽快就放她离开我的视线以外。
她擦擦嘴,「没啊,就是不想待在家里,闷的要命,倒不如早个几天回来准备开学。」
「是喔?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准备开学的人欸。」
「啧,你讲这话很伤人喔。」她等我一眼。「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啦。」她吐吐舌头。
「什麽时候回到学校的?」我晃晃我的关东煮,可能要凉了,不过,管它的。
「前天。」
「不会很无聊吗?没有去玩玩喔?」突然的我想起放假以前她说要我当她司机的约定。
「没啊,就一直睡啊,醒过来就看电视,不然就去漫画书店看看漫画罗。」
「真是无聊耶。」
「是啊,真的很无聊。」
「……」
突然的我竟然觉得有些尴尬,因为我竟然想不出可以跟她谈什麽别的话题,其实也不会没有话题,但是我现在算是紧张吧,竟然词穷了。
结果我们就在冷飕飕的山风底下,站在便利商店的门口对立着。
尴尬之外有点难过,因为她好像也不打算积极的找寻话题,只是站在我面前,慢慢的把牛奶喝完。
「你不冷吗?」她压扁牛奶盒子,终於开口。
「我正想回去好好的享受我热呼呼的关东煮,」我举起我的袋子,「不过,似乎是凉了。」
她把压扁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那你就快点回去吧,好好吃你的宵夜。我要回去继续看漫画练功了。」她把双手伸进运动裤的口袋,缩起了肩膀,微微发抖。
「嗯,好,你也别太晚睡了,快开学了,生理时钟要正常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糟老头。
「你刚刚都说我是那种开不开学都没差的人呀,所以我的生理时钟根本也不重要啊。」她大笑起来,「还有啊,不要像是我爸爸一样的,真是罗唆呢。那就这样噜,我回去啦,掰。」她摆摆手,转身起步离去。
「掰。」我也对她挥挥手,然後看着她飘散的长发。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学姐,等一下!」我赶紧的跑上前去叫住她。
***
卢仔自高雄回来後的脸色神情就显的相当愉快,庄涵如也更是紧紧的黏在他身边,两个人简直像是影子一样黏在一起。
看来应该没事了。
「上次的事情怎样了?」刚上完民法课,趁着庄涵如跟廖本芬去系所影印资料的时间,我约了卢仔吃晚饭,也想问问他这个寒假的进展。
「很好啊,回高雄後我常常跟小如联络,带她去玩玩走走,过的算是很轻松啊。」
「不是啦,我是问你澳洲那个女人。」
「没怎样啊,我想,我跟她都真的过去了。」卢仔注视着前方,一副很无奈的表情,「当然,小如对这些完全不知情,你可别让她知道,我真的不想让她伤心了。」
那个袋鼠女人说是要等卢仔,只要卢仔还对她有感觉。但是卢仔对她说:「我有一个想要好好珍惜的女孩子了。这一次,就当是我对不起你。你也别等,别花时间在一个不会回头的人身上。」
我可以想像袋鼠女人会有的反应,大概又是大哭吧。
「其实我也很自私的想过,她背叛过我一次,相较之下,对我还没有过不良纪录的小如还是我最好的选择,我哪知道她在澳洲跟几个人有过瓜葛?」
我看过袋鼠女人的照片,的确,那种长像跟身材的女人,很难一两年没有桃色纠纷。
「要是你,你会选小如还是她?」卢仔问我这个问题算是多余的,不是多余在「会做什麽选择」,而是就算我说我选袋鼠女人,对於现况卢仔已经做下的决定,又有什麽意义可言?
但是为了不让他有一丁点後悔的机会,我还是说我会选庄涵如。事实上,我是会选庄涵如。因为人都是自私的,卢仔的心态是我的心态,也是大部分男人会有的心态吧。
卢仔也问到我的近况,他很讶异我竟然没有多留在台中一会儿。我没有说明我真正的原因,而是把对老婆说的那套打工藉口搬出来。卢仔佩服我的一点就是我对老婆是如此的专一,「出轨」在我的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字眼。但我目前是一个在心理上不再忠诚的男人,已经不完全是卢仔当初认识、崇拜的老大哥。
基於面子问题,我并不想打破他对我的崇拜。真是无谓的虚荣啊。
但是我却还是向卢仔提起遇到白逸淳的事情,这种不可告人的感觉,我只是想用别的方式去提起,提起这样的人、提起这样的偶遇,想谈论到她,但是并不想用「令我心动的女人」这样的标题冠在上面,而是很狡猾的用「学弟与学姐」这样的保护色去掩饰我想谈论到她的动机。
没想到卢仔的回应让我感到讶异。
「其实要不是你有女朋友,又论及婚嫁了,不然实在是觉得你该去追逸淳学姐。」
他的话真是让我着实受惊。
「不会吧?她那麽嚣张强悍,我如果、万一真的跟她凑在一起,会一天到晚都在吵架吧?也许还会打架也说不一定喔。」
我发现我还在很可悲的想欺骗着全世界。
卢仔摇摇左手食指,右手还不忘扒掉一口三宝饭,「不对不对,我跟小如都认为你们两个凑在一起都顶多是斗嘴罢了,如果真可以把你们凑在一起,那就热闹啦,说穿了你们也没什麽深仇大恨,而且,你想想看,你跟学姐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耶。」
他终於吞下那口饭:「你们真他妈的速配到家啊,你自己都不知道。」
速配…靠!我竟然因为卢仔这一番话变的…开心!
「不过,前提是你必须没有女朋友啊,所以你现在就只好眼巴巴的看着这个大美人学姐哪天给别人把去啊。」卢仔头抬也不抬的继续挖着他的饭,没发现我僵硬的表情。「不过我想你也没差啦,反正我看你只对你老婆有兴趣。」
我再也憋不住了。
「你真的觉得我们很配?」
「啊?」卢仔张着一口恶心的饭,抬起头来,愣住了。
「蓝仔你…?」卢仔那口来不及吞下去的饭,就这样张大在我面前,我也觉得这时的我,真是跟他那口没嚼烂的饭一样恶心。
「我只是问问,当我没说啦。」我喝口红茶,镇定自己的心绪。
卢仔放下筷子,直直地看着我。「记得上次你把我丢在你房间思过的事情吗?」
「我记得。」後来我没有去阅览室念书,回来找卢仔,两个人最後还跑去广场大最大闹,隔天他还跷课,而我去上了一堂大二的统计学,然後…跟白逸淳度过愉快的下午时光。
「那时你没头没脑的跟我说,你跟我是一样的优柔寡断,我就想,机车勒,你故意来讽刺我的吗?你是这麽一个…专情的人。」
我点起一根烟,用力的吸吐着。果然,卢仔要对我幻灭了。
「我不是在讽刺你。」
「现在我知道你不是讽刺我。」卢仔微微的牵动一下嘴角。
「嗯。」我感到自己脖子一直充血还红到耳根去了。
卢仔快速的把饭吃完,不再与我继续话题,我就一直的抽着闷烟。沈默是现在唯一的语言。
吃完後他付了帐,一把拉起我,「走吧。快点。」
「走去哪?」我顿时迷糊起来。
「去打电话给逸淳学姐,找她喝茶啊。」卢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不会吧,别开玩笑了。」我拒绝卢仔这样好像是要拉红线的动作。
卢仔声量突然提高,「你怕啥啊?现在是要去找逸淳学姐聊天,学弟找学姐有什麽不可以?给我学姐电话快!」
「我没有。」
我真的没有白逸淳的电话。相反的,我还给了她我的电话,但是她从来没有打过电话给我,从来没有。
那天晚上在便利商店门口叫住她之後,我常常等着她会打电话给我。就连老婆打电话来我都想找理由早点挂电话。
前几天老婆终於提起要来台北的时间,我委婉地拒绝她,理由是,如果她来台北来我是又一定要跷课相陪,但是刚开学这样不太好。
喔,妈的,我真是痛恨会找理由的自己。
最後,老婆为了避免我跷课、造成我的麻烦,就放弃来台北的念头。
其实我好怕,我是真的好怕如果万一又跟上次一样,在路上跟老婆在一起遇到白逸淳,我再也掩饰不了了。
我不想让白逸淳看到我跟女朋友走在一起的样子,因为我一厢情愿的想着她会在意这样的景象。
「你真的很没用,竟然没有学姐的电话!」卢仔一脸不屑。
「那你就有?」
「我、我也没有,但是那不一样啦,吼!」卢仔转着眼睛,「对说着,他就拨电话给庄涵如了。
我总觉得,卢仔正准备要我一错再错。
我总觉得,卢仔正准备要我一错再错。有这样热心的好朋友,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但来不及想运气好不好的问题,在卢仔跟庄涵如通话的当下,我逃掉了。
像是作了小偷似的,我用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卢仔的面前。我要趁他找到白逸淳以前,赶快消失,但我顶多也只能逃到自己房间。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盯着电话,我觉得当我给了白逸淳电话之後,她却没来过一通电话给我,我就该死了这条想接近她的心,她摆明了对我没有这样的意图,也许她也认为,像我这样「专情」的男人,不可能去招惹她。
电话了,果然,传来的是卢仔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靠,你放我鸟喔,好不容易帮你要到电话,你就这样跑掉!我都约到人了耶!」
我也气冲冲的回话,「谁要你多事啊,你这不就摆明了要害我?」
「妈的,蓝云鹤,你说我害你?又不是要把她约出来要你马上上她的床,只是聊天害你害个屁?」卢仔骂的这麽大声,我还真担心他旁边有没有闲杂人偷听,「限你三分钟之内给我出现在便利商店门口,不然我就自己去跟你的学姐约会!万一她爱上我,你就不要怪兄弟我没帮你!」
喀,一声的挂断电话,我从头到尾都无法思考,混乱非常。
「豁出去吧。」这句话後来烧断了我的理智。
几分钟之後,我还是抵达便利商店门口,看到卢仔跟白逸淳有说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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