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节松鹤清风道长生牵动五毒万年情(五)
关耳子心下发慌,只道她已经知道了这包袱里的秘密,便转过身,又施了个礼,不打自招:「姑娘,小生如此是有难言之隐的,还请姑娘放小生一马!你的大恩大德小生重谢了!」他不禁连施了三个大礼,只望能脱身。
「关耳子,关字加个耳,便是个郑字!仙仙我猜对了吗?不过我可不是你那位仙仙姑娘,我是彩凤仙仙的『凤』——贱妾凤仙仙见过郑公子!」那女人噗哧一笑,却随即神情潋灩,不似刚才那样轻贱胡闹。
「你……你是如何知道?」关耳子大惊,不可思议的盯着这眼前人。
这关耳子正是李亚仙的情郎——郑元和。
「想必你就是娃娃常说的郑公子吧!」
「娃娃?」郑元和不解。
「就是你那位亚仙妹妹呀,她自从来此烟雨楼後,接手的老鸨担心原来那名字生事,便替她改了名字,想不到,公子还是寻来了,真是对娃娃情深义重啊!」凤仙仙不由得叹了口气。
郑元和颤声道:「你知道我们的事?」
凤仙仙又移到了郑元和身侧,娇柔笑道:「唉……谁言千里自今昔,离梦杳如关塞长。郑公子不远千里寻来,其情可悯。仙仙命苦,没能遇上公子这麽痴情之人……」
郑元和急道:「你可知道她的下落?」
凤仙仙道:「郑公子来的不巧,李丞相这些日子宴请贵客,她去了丞相府上抚琴。」
「她……这一年过得好吗?」
「好是好,衣食无忧,可就是日日盼着公子,记着公子的情。妹妹每次想起总会掉眼泪呢!」
郑元和闻言有些激动,踱了两步,走向窗前,竟然有些踉跄:「她真的……没有忘记我?」
凤仙仙见他如此痴情,一声长叹,忽而想起什麽,从枕下掏出一张锦帕,递给郑元和道:「这是娃娃绣的鸳鸯戏水图,娃娃临走交待我,若是公子寻来,一定要交给公子。她说公子通晓诗文,吟诗作对信手拈来,让公子给这丝帕配上一首词,他日若再相见,便谱了曲子与公子琴瑟相合。」
郑元和接过丝帕,看那上面的鸳鸯戏水绣得活灵活现,正两两相欢,无忧无虑的戏水,低头盈泪满眶,不语。
凤仙仙好奇问道:「公子来到长安找娃娃,想必十分辛苦,衣食又是怎麽挣来的?」
郑元和闻言,竟有些支吾,暗忖:不能说自己变成要饭的,亚仙知道会怎麽想?
想了想便道:「在此城中替西市何福记做『凶肆歌者』,小生职位低贱,让仙仙姑娘见笑了……」
这西市何福记是专门承做死人生意的老字号,以前曾提过让郑元和到店里做「凶肆歌者」,可这「凶肆歌者」一般是负责替死者家属包办撰写祭文、表礼司仪、悲唱挽歌、执绋送葬等一整套丧事。因忌讳死人,故而这种职业被视为下贱之职,一般正经的读书人是不愿意去做的。当时郑元和便拒绝了,以致於後来成了要饭的。无意之中,似乎看到一个像心上人的身影进了此烟雨楼,便日日上门以求相见,没想到,竟然碰到了赵小玉和沈慕容。
凤仙仙道:「妾身又是何等身份?如何敢见笑於公子?仙仙以为,但凡供职之人,凭一己之力谋生,又不是去偷抢,没什麽怕人见弃的!」
郑元和看向眼前这青楼女子,见她说话间眼神晶亮,甚有主见,不觉佩服的点点头,喃喃道:「确实如此,仙仙姑娘说得极是……」眼下这等境遇,又有谁会看不起谁呢?看来那份凶肆歌者的职位,他好歹还得先谋下,这城里的朋友倒是不少,可如今都知晓了他为了一个妓女成了讨饭的,已经没有一个人肯再借钱给他了,还不知家中父亲知不知道?若知道他为了亚仙,非但没有参加应考,还成了……
他摇了摇头不敢再想。
「公子不可在此久留,如时间一长,会遭鸨母怀疑。仙仙这便送公子出去,等娃娃回来,我自会相告。」
从烟雨楼出来,他一路疾走,不敢回头,生怕那鸨母上前来拉着他要包袱里的钱,可他哪里有钱给她,这包袱里全是赵姑娘包好的石头啊!
郑元和暗忖:也不知赵姑娘眼下在何处?多亏了有她和凤仙仙相助……只要能见到亚仙,即便是那凶肆歌者……我也做了。
正想得出神,迎面却遇一人骑乘高头白马,在西市街头疾奔而走,街上的人纷纷退让。
郑元和来不及退让,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包袱里的石头撒了一地,抬眼一看,竟然是个官爷。
那人身形高大魁梧,仪表堂堂,穿着明光铠甲,威仪冷峻坐在马上。後面跟了一对骑马的小吏。
一个小吏怒道:「快滚开,别扰了吉大人出城办事!」郑元和赶紧退到一旁。
吉温正欲赶路,却不知是哪个冒失鬼惊了自己的马,低头一看,竟是个文弱书生,他勒了马头,看过去,看到包袱里滚出一大堆石头,不由微微蹙了眉头,又策马赶路,心想:这人好奇怪?居然把石头藏在包袱里,若不是趁着蓝后出门办事,这段日子不会回那绝楚山庄,我得了丞相的吩咐,得以抽出身来,赶着去洛阳办事,否则一定会抓他回去问清楚!
当下一声吆喝,策马出城而去。
郑元和看着那白马在身後扬起的尘土,喃喃道:「也不知做了官有什麽好处,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连这畜牲也跟着沾了福气……难怪爹爹总是要我高中三甲?难道就是为了光宗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