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長生錄 卷一 — 第四十八節 白首夫人暖寒冰 九死一生脫難去(二)

第四十八节白首夫人暖寒冰九死一生脱难去(二)

「哦,这麽说,是楹儿你毁了那和氏茶馆?那……随侯之珠拿到手了吗?」堂上那艳丽的女人的脸上,找不到一丝丝岁月摩挲的痕迹,提到随、和二宝之一的其中一宝,竟然两眼生光,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发颤。

是为了那冰窟里锦床软被上的男人吗?

对於母后的失态,蓝香楹极少看见,眼前这次还屈指可数,印象中的数字是第三次。

第一次是母后想念做给她那首诗的那个人时,她绕了金丝线在修长的指尖,亲手一针一线将那首「哪堪情深愿白头?」绣在随身的红绸帕上,不知母后到底是在为谁而心痛?蓝香楹真想知道,究竟是哪个男人能够让这麽冷艳的母后「哪堪情深愿白头」?更让母后想念到让长长的绣花针扎了手指,现出盈盈的鲜红也不自知?

第二次是母后把幼时的她搂在怀里,告诉她卞延和杀了她父王的时候。那时候,高傲而美丽的母后,失手打翻了桌上的烛台,那腾腾而起,肆意燃烧的火光,像她眼中的恨意,足以淹没这世间所有的男子,但不知是否也包括了那冰窖中的男人?

第三次就是这一次。

蓝香楹见母后的手指又在摩挲那丝帕上的那首诗,失言问出:「母后,难道一点都不在意那卞延和?不在意孩儿把他怎麽样了吗?」

她心里依然有很深的疑惑,那个死去的男人,不可能会那样容易撞在她的鞭上,他显然是故意那麽做。她想起那男人随着嘴角轻轻扯动的白胡须,神情竟然如此安泰,似乎永远得以休憩一般。

「告诉你母后,我对不起她,我能给她的,如今也只有这麽多了……」

那眼神、那句话,蓝香楹足以相信,这绝不是那老头说的另一个故事而已,事实上,它或许真的存在过。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为何母后的脸上,找不到任何岁月的痕迹?柔柔的肌肤,还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冷艳?她需要得到一个证实!

蓝后的脸,闪过一丝不自然,「我如何要在意那些无谓的东西?楹儿听话,告诉母后,那随侯之珠在哪里?」

蓝香楹的神经是如此的敏感,毕竟是由蓝后一手调教出来的,已经学会了从人的神色背後,看懂其内心。

母后在不安呢!她为什麽不安?难道那卞延和,那沈慕容说的都是真的?

蓝香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指尖互相纠结着,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强,开始去拽身前那袭黑纱的上的暗花纹路,丝丝绕绕,却如她理不清的心。

她深垂了首,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语气淡淡道:「他让孩儿告诉母后,他对不起母后,能给的,也只有这麽多……他已经死了!」

「死了……」蓝后刚才从龙凤椅上坐直的身子,突然颓然瘫倒,深陷在了椅中,继而又看向远处,喃喃自语般:「死了好……死了好!哈哈!」她放声大笑,笑得有些古怪:「卞延和你输了,说什麽临死也绝不说,以前说什麽也不说,可如今生死当前,还不是照样什麽都说了!没想到你还是无胆鼠辈!终於说出那随侯之珠的下落了吧?」

她有些骄傲的看向堂下那跪着垂首的女儿,忽然看到那猛然抬起的脸,不觉一惊!

蓝香楹已经是满面泪光,怒着吼道:「没有!没有!他什麽也没说!」

蓝后有些震惊,没料到一手养大的女儿会如此,蓝香楹从没如此对待过她,她脸色异常的冷,直起身子,猛站了起来,竟有一丝愤怒,怒道:「楹儿!你——」

以她的脾性,对於顶撞她的人,她完全可以任意处置,但眼下这个,也要一起处置了吗?

看着蓝香楹满脸泪光,似乎受了很多委屈。她知道,蓝香楹在等待着一个答案,可这个答案,她是万万不能给!

蓝后侧过脸去,稍稍平复了心境,神色潋灩,声音冰冷道:「知不知道,就凭你刚才的顶撞,母后便可处置你?」

蓝香楹似乎已经被怒火烧得失去了理性,她又想起刚才那堂上挨了打,还硬要说打得好的蒙面人,母后对待那些人,只如杀人工具!

她豁出一切,恼怒不堪,冷笑一声,轻蔑道:「楹儿当然知道母后的手段!母后乃堂堂吐蕃国的王后,父王一死,无人能管母后弄权,母后即使是想要天边的月亮,也照样有一大堆人为母后劳心劳力的摘来!就如刚才那两人,他们对母后来说,不过是件工具而已。可母后想过楹儿吗?能让亲生女儿杀死亲爹的,是不是在母后眼里也是一个工具?」

蓝后震怒,失态道:「住口!」

她的震惊多过於恼怒,心中的秘密一旦被看穿,便有些坐不住,声音又有些发颤道:「你听谁胡说?」可手指间那缠绕的丝帕,却曝露了她的不安。

蓝香楹看蓝后失态,就越证实了心中的寒凉,低头含泪看了看自己沾满亲生爹爹鲜血的手,心中更恨,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瞬间溃堤,望着那堂前那长长的铜铸烛台,看着那盈盈的烛光,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淡淡吟道:「南国佳人倾人意,月夜深深笙歌舞,佳人眸睇一回首,哪堪情深愿白头?」

她猛然直直瞪向蓝后大叫:「他就是那个为母后作诗的人,对不对?」

蓝后不敢直视蓝香楹的眼睛,有些慌乱不堪,「不是!他不是!你不要瞎猜!」

蓝香楹冷笑:「母后也会不安吗?那为什麽要楹儿亲手杀了爹爹?那可是自小教楹儿眸睇回首三招的亲爹爹,母后!」

「他不是!说了他不是你爹!一个甘愿抱着秘密到老到死的自私之人,怎麽配做你的爹?」蓝后侧着身子,那手中的丝帕纠结得更紧。

谎言种下的时候,倒也轻而易举,可要维持它,骗得了别人,又如何骗得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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