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随和二宝(十一)
那嗜血的黑虯蛟带着兴奋,带着血腥的味道直击过来。
赵小玉几乎可以感觉到那忽到面前的风声,她闭上了眼睛,缩身在墙角里,左躲不是,右躲不行,无论多走哪一步,都铁定要吃鞭子,只好祈祷盼望那一个什麽「鞭长莫及」的词,现在就出现。
忽然她又想到二十一世纪里马戏团蒙眼飞刀的精彩节目,被束手束脚的那一个人,眼睁睁看着那一柄柄飞刀咻咻而来,每一次落刀都是折磨,而观众却看得鼓掌,她顿时有些绝望了。
「她那一鞭子下来,我应该就挂了吧?」赵小玉有些悲观,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竟然找不到一个替自己收屍的人,唯一的好友吴菲菲又在那皇城内,看似近在眼前,实际又远在天边。说不定等她这样不男不女的挂掉以後,那丫还凑在人堆里看热闹。
她忽然又想到了一张脸,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粉红鼻头一酸。
如果她死了,他会为她落泪吗?会吗?那个在闪电划过的草坡上拒绝她的男人,会为她哭泣吗?
宝贝,在我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你却不在我身边。此时的你又在何处?
她吸吸鼻子,有点自认命苦。
在现代,柒零年代人人期望在称呼後面冠上一个「家」,譬如「科学家」、「书法家」、「作家」什麽的,到了捌零年後却不那麽叫了,管你什麽东家西家统统称「大神」,但凡沾上了「神」字的人,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这蓝香楹的鞭子应该很准吧?那就不可能挥错地方,要不然,江湖人又怎麽会称她是「落花神蛟蓝香楹」呢?这麽一个「大神」居然让她给碰上了。
她闭了眼良久,却未感觉到身上痛楚,再缓缓睁眼时,却见那蓝香楹的神蛟蠍钩不知何时突然掉转了方向,如今竟然已经连在了一个人的心窝上。
那人手臂张开,垂在两侧,手中那柄发白的摺扇,无力的垂着,未见丝毫的挡御,一动不动,抬眼一看,那人正是卞延和。
蓝香楹嘴角微微扯动,睁大了双眸,竟然有些吃惊,记得母后曾特意嘱咐她小心此人,还说此人武功了得,又狡诈,为何那一招过去,他不避不躲,反而挺身去挡?如果卞延和死了,那又有谁知道那随、和二宝的下落?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看了看门口那斗得正激烈的和守密一眼,又淡淡道:「先生该不会忘了吧?怎生记性这麽不好?这招『眸睇回首』还是您教我的呢!」
「佳人眸睇一回首,哪堪情深愿白头?」
卞延和想扯开一个欢欣的笑,却无奈心口钻心入骨的痛,又忆起二十年前那佳人在寒窗下对月而诉,他触景生情,脸上竟然落下一行泪来,缓缓道:「楹儿……这样我就将所有欠你娘的偿都还清了,我……也只能给她这麽多了,告诉你娘,我对不起她……」他说得非常费力,嘴角渗出了一股黑血。
他呵呵的笑笑,自言自语道:「看来那毒药已经入髓了……」
蓝香楹愣在当场,那银票飞钱有她涂上的「百花蜜」,但不至於让人死亡而只是让武功高强者暂时散去功力而已。
她心中一惊。
该不会他什麽都知道?那为何还甘愿踏入她早布置好的陷阱?难道……难道娘真跟他有过什麽?还是娘蒙蔽了她什麽?
和守密那头斗得正激烈,却无奈身上的功力似乎被一层层剥去,丹田的真气始终无法凝聚,像藏有一只饕餮大兽,他送一丝真气过去,就顿时消失殆尽,直到此时,他才知自己中了毒。
该不会那散人功力的「百花蜜」?
他心下更急,忽然看见老爹那头已经被蓝香楹的落花神蛟鞭击中,鲜红的血顺着长长的鞭身流淌,更是震惊,一声怒吼,失声喊出:「爹!」
左边那先前肩胛受伤的白衣侍女挺剑趁机刺来,和守密一个矮身,向旁闪过,右刚才被和守密打得吐血的侍女也提剑上前,缠住和守密,以便公主能一人与卞延和相斗。
若不是中毒,和守密早将这两名侍女了结,如何还如此纠缠?他恼怒不已,这皇城脚下,心中顾忌,不敢在店中杀人,现在见老爹受伤,再也没空记挂这些,当下猛地纵地而起,迎头两脚,踢上那两侍女的面门。两女顿时飞了出去,纷纷撞在墙上,口喷鲜血,如蚊子打在了墙上一般,遂又跌落,在地上抽了两抽,眼见不能活了。
蓝香楹心中充满疑惑,正思索当儿,转瞬间闻风声忽到,瞬息间抽回了鞭子,转身迎敌。
那卞延和心口中了落花神蛟的金钩,本不能再动,鞭钩这一抽离,连血带肉,痛到极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神情痛苦。
和守密顿时大叫:「爹——」立即撤掌,人已经在卞延和身前,一把扶住那倒下的身子,看着自己爹爹口中不断冒出的血,他一掌紧紧按在那伤口处,眼神焦虑苦痛,心痛难当,连声唤道:「爹,爹!你坚持住,孩儿这就替您报仇。」
见那和守密撤掌扶着那老头,蓝香楹见如此惨景,竟也没有趁机偷袭,其实只要这卞老头老实说出那宝贝的下落,她本来也不打算要取他性命的。
不知为何,脑海里却因刚才老头儿那声「楹儿」而出神发愣,朦胧记忆中似乎有一双壮健的手,将五岁的她高高托过头顶,那时那人正是如此一声声唤她。可那个人是谁?
一阵朦胧。
赵小玉眼见老头子受了重伤,也也许是曾做医生那救死扶伤的心理作怪,一时间竟然忘了害怕,从墙角溜了出来,摸到卞延和身边,俯身跪下,一双手附在和守密的手上,想帮着按压那伤口,抑制流血。
她的确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知道这古代怎麽动不动就可以杀人,刚才还好端端的一个亲人,顷刻间说死就死了,心知现在不管做什麽都是枉然。眼下多一份坚持,便是再多一份痛苦。但嘴上却也跟着唤着:「和老伯,你支持住……」
和守密抬眼一望,心中一暖,眼圈有些红肿,只道:「多谢这位小哥,你帮我看顾一下老父!」言便欲起身,与那蓝香楹相斗,衣袖却突被一只手紧紧拉住,染上了一大片血迹。
他蹙眉低头一看,竟是爹爹卞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