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长恨词(下)
未有人着紫更胜重楼,亦无人穿红超越濯雨,更何况这世上惟有濯雨慵懒却优雅,只是轻轻地眯细了一双凤眼,便有了令人神魂颠倒的风情。
这确实是濯雨无疑,却让她仍是惊疑难定,只因为身为龙帝之子的他本不该出现在妃园里!
她瞪大了眼,就见那人横过了臂膀,将身边娇怜如花的人儿揽进了怀里,修长的手轻抚着怀中人儿一头顺亮的发丝。他的眼虽是半垂着,却难掩眸中的柔色,那是惟有面对情人才有的温柔,温柔到几乎让身为旁观者的她都要醉了。
只是,这是不对的。静美人虽为帝王舍弃,名义上却依旧是他的母妃,他这样是……。
她不禁捂唇倒退了两步,惊动了身後的树丛枝桠。
濯雨的笑容刹时敛去,凤眼里的柔情顿成了凛冽的杀气。
「水潋!」他冷声唤道,展臂将怀中的静美人护至身後。
一道黑影自他身後迅速窜出,夹着一道银光直向悬月藏身地逼去。
他的动作极快,在悬月准备迎击时,那道寒光以刺向她的喉间,让她只来得及侧头避开,却被削去了一截青丝。
他手腕一翻,再次向她挥来,悬月抽出玉笛挡住他的攻势,趁势跃出了那狭小的空间,抽出鸣动着的「流星」护在身前。
「悬月?」濯雨望着面前雪白的身影,初是一阵错愕,未有多时,嘴角浅勾,已是盈上了往日那般危险的笑容
悬月自是明白他不打算放过自己。
也许他们曾一同悲伤,也曾一起痛苦,但终究,她是他的敌人。更何况,私通後妃是死罪,而她不足以让他用性命来赌这一次。
只怕这就是那人千方百计将她引到这里的目的!
以他的身手,明明可以做到全身而退,却露了形迹,只为让她撞见这一幕,借了濯雨的手除去她,也许还可以让重楼因她的死而与濯雨刀剑相向。
「还真是难为老四了,千方百计地想要保住你,结果却还是迟了一步。」濯雨耸了耸肩,道:「也好,至少在我手上,你是不会太痛苦的。」
「可是,我还不能死。」她淡笑,旋身看向身後那面无表情的男子他的手里也是一把软剑,正借着他的内劲微微颤动,拍打着周围的空气,是一片低低的嗡声。
「濯雨,不要。」静美人小声企求道。
「没事的,怕的话,就闭上眼。」濯雨柔声道,修长的掌轻拂上她的眼,再不离开。
悬月一振,就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濯雨。
濯雨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他从介意利用身边的任何资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不介意脏了自己的手,污了自己的心。而这个从不介意旁人眼色的濯雨竟然介意让一个女子亲见血腥。
她一直都相信活在这个宫里的人都是被命运摆布着,每个人心中都有说不出的苦,这份苦驱逐着他们追求权利、地位,好填补自己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就像重楼是为了霁阳,尉辰是为了他那连名字都不被知道的生母,而濯雨,为的也只不过是面前的一朵白花。
这样的人何错之有?
思及此,她的手再也抬不起来,任水潋那把冰凉的剑架上了她的脖子。
濯雨没想到她居然没有反抗!
他有些恼怒地看向她,她回给他的却是一双金灿的眼眸,没有恐惧,没有绝望,而是镇静。
他讨厌她的镇静,讨厌无论他做了什麽,她都以那种深幽的眼神看着他,「你为什麽不动手?」
悬月淡淡一笑,却是不语。
「濯雨。」静美人拉开那双覆在自己眼上的手,「放了她好不好?我相信她不会说出去的。」
她是过於单纯,还是过於虚伪?
悬月不禁觉得诧异,诧异着这宫里头还有着这样的人,可以全然相信着一个陌生人,甚至是托上了自己的性命。
「我可不相信她。」濯雨没好气地说道。
「我也不作保证。」悬月耸了耸肩。
「你……」濯雨怒道,随即瞧见了她眼底的恶作剧,便敛去了所有的横眉竖目,笑着对水潋道:「水潋,退下吧!我想,月妹妹是不会说出去了。」
悬月挑了挑眉,濯雨扬手丢给她一块玉牌:「这是契约。你不说出去,我允你一个要求。如何?」
不愧是步步缜密的赤王!
她微微一笑,收下玉牌,表示默许,倒退两步,飞身一跃,已脱离冷宫的范围。
「三爷,这……」水潋无法理解主子突然的决定。
「老二、老四的实力都不可小觑。万一,是他们两个其中的一个得手的话,有她在,至少可以保住翡儿的一条命。」濯雨看入身侧静美人漫着水气的眼,手抚上她平坦的小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许,还会替他保住一条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