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李代桃僵意相契
「嗨!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呀,这满大街都嚷嚷遍了。姑娘家就是麻烦,说个话都顾忌。」无心会意,一挺身坐到了柜面上接过话来。「怕什麽呀,不就是夜半三更跟我师父私奔了麽?全镇的人都知道了,还怕多告诉他一个怎的!」
「啐,你一个小孩子跟着乱嚼什麽舌头。」晴晴看起来不胜娇羞横剜了无心一眼,眼中却是一片赞赏。
「我又没胡说,街上哪一个不知道曲姐姐喜欢你哥好久了?若不因为这个,你道说说凭什麽把酒馆交给你们?也怪你哥,若他能跟曲姐姐成了多好,也不会搞的现在她跟我师傅私奔,扔下我一个人在这。」无心一脸气愤不过的样子,小手掌拍着柜面夺过关蒙手中的酒坛来又灌了几口。
关蒙见无心一反常态竟敢跟晴晴拍桌高声,心知有异,自去一边摊开帐本研磨,口中却是不咸不淡的道:「无心,你这皮猴可越来越过分了。要不是你又懒又谗,每日在武馆里好吃懒做帮不上忙,你师父怎麽会仍下你自己跑了?古大哥好心收留了你,倒编排起人家的不是来了。」
这下,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
晴晴见那宝公子若有所思,只做不曾看见,径直匆匆赶到柜边打圆场:「好了好了,这还当着贵客的面,你俩这班吵法像什麽样子。关蒙,你也是,一个读书人又比他年长,何必与他这孩子计较,做这口舌之争,也不丢人!」口中话虽重,掩在手绢底下的小手却偷偷对他们俩比了个大拇指。
待转过身,之间那宝少爷已经站起了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轻咳一声对他们三个一拱手道:「小红姑娘,多谢今日款待,天色不早,在下也要告辞了。」说着,还朝晴晴飞了一个俏眼,一振衣袖迳自迈出门带着四个门神去了,桌上倒留下个堪比酒杯大小的元宝。
晴晴先留神了他那声「小红姑娘」,想明白今朝是李代桃僵渡过一劫,这才一声欢呼,将元宝抢在手中,爱不释手。
那青年公子走了不到茶盏工夫,便听得门外蹄声「得得」,古家兄妹赶着马车停在了酒馆门前,原本就不算宽畅的车板上早载满了麻绳捆连结实的大小酒坛。
「小晴,无心,关蒙,我和大哥回来了。无心,还不过来搬酒坛子?」听起来小红心情不错,声音也清脆悦耳。一声召唤未止,无心已欢天喜地地奔出门来,彷佛得意自己有了这份殊荣,回头还向关蒙挤了下眼。
关蒙也忙转出柜台来招呼。唯有桑晴晴还坐在酒坛上,一手攥着元宝一手托着下巴,想什麽想入了魔似的。
古大巴腋下夹了两个大酒坛,手中还抓着一串小的,侧过身小心地挤进门,见她愣愣坐着不挪窝,直勾勾望着门口可又彷佛没看见他,不禁诧异多向她望了几眼。无心逞能,要学古大巴,无奈个子太还小,只夹了两个中号酒坛,还对走在前头只怀抱了一个中号酒坛的关蒙嗤了一声,不胜得意的样子。待小红也进得门来,晴晴猛地回过神来,一下跳起来拽着小红躲进了柜後。
「你们今天没有碰上什麽奇怪的人吧!」晴晴矮下身,示意小红也蹲下些,藏住了身形。
「奇怪的人?」小红被晴晴的突然袭击弄得紧张起来,心中不由浮起那张惹得她心微微刺痛心疼的轮椅。像是怕被看穿了心中得秘密,小红急忙低下眼,摇了摇头。
「是个穿了一身皮毛衣服的青年公子,带着四个大汉随从,刚从店里出去!你们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这光景,要是迎头撞上可怎麽收拾!」晴晴後怕似的掩住心口,就为了告诉小红方才情形有多凶险。
「没有碰见啊,兴许错路了吧。」小红忽然明白过味儿来,变色道,「这一夥人是来查探曲姐姐消息的麽?」
小红情急之下,这一句声音可不低,古大巴闻声也捧着个最後那个最大的坛子过来。「咣」,他把酒坛墩在地下,问起详情来。
桑晴晴便将方才情形详说一遍,直听得古大巴眉头打结,古小红却分明一点儿也不发愁。
「我不找他们,他们却来惹我。」她冷哼一声,「可惜没让我亲自碰上……」
「小红,不要莽撞。今天这一夥人摸到店里来,误打误撞以为关家大哥与小晴就是你我兄妹二人,这结果对你而言是再好不过。只是拖累了小晴和关家大哥了……」
「大哥放心吧,有了今日一番刺探,料想那边对我们多少也放下了心,不会时刻提防。只等时机成熟,我们便好反去他们那边打听消息了。」桑晴晴对今日替小红犯险倒不在乎,不多下水漂几下,怎能识得水性呢!
这一场让古家兄妹担心了些日子的查探就此有惊无险地揭过去了,後面也未再有什麽动静。
转眼就到春节了,小红在除夕夜里捧出几坛未启封的「遮耳朵」酒来凑趣。原想多浸了个把月,坛子里的酒液劲道该见长了吧?却不料,一桌子人连带两个女孩子每人喝下一坛後,身形都未见摇晃的,耳朵该听不见还是听不见,且聋得更久些。
除夕夜里到年初三,一家人面对面不用说话,乾比口型,打手势。关蒙觉得读书人比手划脚不雅,更是写了一厚摞的小纸条代语。巷子里街坊邻居正放炮仗,就这麽直直穿过去,都不用捂耳朵。幸而大过年的,人人都歇在家中与家人好好团聚,古大巴也收了面摊好好休息,豆腐房也不开张,小酒馆也只在午後日头最暖和的时候做会儿生意,日头偏西了就立马上门板。剩下些无事闲人,都挤在豆腐坊的厨房里,嗅着油烟蒸腾的年味,等着锅里现炒出来的热菜装盆。不用端到客堂间去,一路上早被大小馋虫瓜分乾净。关蒙也乐孜孜得挥着他的大笔写春联,楹联和福字,多余的红纸也被两个丫头剪了窗花,贴得各屋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