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东边日出西边雨
「二位,这是我们酒坊的少东家,旁边的是我们酒坊的江大掌柜。」赵二见小红怔怔地立着看,便殷勤地介绍了一句,「我们走吧,少东家不爱会见生人,以後两位有事找我赵二即可。我们图的是回头客,价钱好商量。」
听到赵二掌柜说话,小红才恍然从梦中惊醒一样,发现那坐轮椅的白衣少年身边,还弓腰立了个精瘦的老人。因穿了赭色长袍,居然完全被那少年的光芒压住,隐在了暗处了。
「你们少东家……」小红喃喃地念了半句,没收尾,低头默然,同古大巴一起走出了万坛金酒坊。
待古家兄妹将定下的货物装运完毕,驾车离去,一个小夥计匆匆跑来找赵二:「少东家叫您去哪!」
赵二心里虚了起来,想:莫不是自己多嘴,在生人面前说出了少东家的身份,惹得少东家不快了?
这个少东家,虽是一副仙童的好模样,也有些异才,可脾气着实古怪,不好伺候啊。
赵二想着,已来到了那少年的面前,腰自然地佝偻下去:「少东家,不知唤小的前来哪旁使用?」
那少年看也不看他一眼,依旧把眼光放在那些褪色的纸签上,语气清冷:「方才来这里的是什麽人?」
「回少东家的话,是枫陵镇那家小酒馆的新店主。说来也是个市井笑谈,那家酒馆原本的店主是个孀居十年的寡妇,半个多月前忽然和镇上武馆的教头一齐不见了。她将酒馆托给了她看中了两年的一个摆面摊的男人,谁知那个男人两年来却从来没看中过她……」
赵二眼见少年的眼微微眯起,他才觉察自己的废话太多,又惹得少东家不悦了,赶忙扳回话题来:「那个男人就是今日来的後生,姓古。」
「与他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是什麽人?」少年对赵二的消息并不满意。
「回少东家的话,那个小姑娘是古家後生的妹妹,叫小红。」赵二忙不迭答道。
「古小红?」少年的唇角微微翘起,不晓得是浅笑还是不屑,「你下去吧。」
少年挥手,打发了赵二。赵二倒退了十步,才转身离去。
「古小红,像是她的名字麽?」他似在把玩手里的一件玉器般,捉摸这个名字。片刻後,他叫起身边的江大掌柜江远来:「远叔,烦劳你去查访一下了。」
他双手扶了轮椅的那对轮子,缓缓推动,自己出了偌大的酒坊仓库。江大掌柜紧紧跟随,只是不敢上去相帮一把。
小红今日成了万坛金的新客,哪知店中也来了稀客。
桑晴晴正拿麻线细细穿着钱,只觉得店堂里光线一暗,不大的门口竟被堵了个严实。
来者是一名青年公子,看年纪还不满二十。天气寒冷,他身披一件轻裘,纤尘不染,风霜不沾,像是刚从马车上下来。他身後还跟着四名粗衣随从,俱是彪悍体格。
那公子来到酒馆前,看着那仅容一副桌椅的店堂先是一笑,向後道:「里头地方小,你们就在外等着吧。」
四名随从依言行事,分两队站在了店门两侧,挺胸叠肚,十二分的神气。这排场,顿时让里头的三个孩子想到了戏台上的打旗龙套,一边儿个闪在一旁,挨下来,就该角出来亮相了。
桑晴晴手里数着钱,眼神却向着无心和关蒙瞟过去,三人极有默契地相视暗笑,怕是都想到了这一节,单等看那公子要如何亮相了。
却说那公子,袖着狐皮手笼迈步踱进店来。四下一打量,对着柜台後头的桑晴晴微微颔首道,「这店房虽小,但也整齐别致。不错,不错。」说着,想要在桌边坐下,但又猛然见到面前堆了四个小酒坛子正猛磕着盐豆的关仁。见已有人坐了一边,不禁踌躇了一下,待细想了想,却又乐呵呵的与关仁坐了个对脸。
桑晴晴忙从柜台後头转出来,见那公子一身华贵一时吃不准他的来意。「公子有礼,敝店虽是简陋但是不掩酒香。公子显见不是镇上的人,一路远来,可要润润嗓子麽?」平日来镇上打酒的俱是乡邻,偶有过路的人进来歇脚也喝两杯,但多是行脚的商贩,像这等大户人家的子弟又怎会特特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店来歇脚饮酒?桑晴晴心中琢磨着,脸上还是笑盈盈的道了个万福。
关蒙看看那公子面目清秀,一表人才,生就一副桃花眼,只眼角稍稍有些耷拉,显出些奸相来。又不由的望望门外四个门神样的下人,心里一阵阵的发紧。
小无心倒是靠着屋角墙壁,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公子一身油光水滑的毛皮。镇上最有钱的当数酸书生家,可进出他家那麽多回,也从未见过他或者他曾爷爷穿过裘皮。难道,这公子哥比书生家更有权势?
那青年公子也不答晴晴的招呼,自顾微笑着细细打量起她来。从头至脚,又从脚到头,用他那一双桃花眼颠来到去地瞟。
晴晴心里一阵发毛,心中鄙视不已,口气自然也不那麽好了。「公子可是来买酒?若只是歇脚就请往对面饭庄或者後街客栈去,小店打开了门是做生意的,不是施茶水的。」
「对!对对对……买酒就掏钱,不买,不买就赶紧走,看,看什麽看!」还没等那公子答腔,关仁到大着舌头嚷嚷起来,眼见面前三个坛子都倒了,显是醉的不清,正奋力睁着迷蒙的眼去抓最後一个坛子。俗话说的好,酒壮怂人胆,黄汤下肚,平日惯了低声下气的关仁也突然生出几分气概来。
那公子听着关仁的混话哈哈一笑,倒不生气,反是门口的四个下人不约而同射进来四道杀人的目光,大有一言不合就拖出街上一顿胖揍的架势。吓得关蒙急忙也转出柜台来,站在关仁身後不住的扯他衣服。
「敢问这位姑娘,掌柜的何在?可否请来相见?」他双眼来回扫在晴晴和醉醺醺的关仁之间,那漫天的桃花又开始飞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