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華裳天下 卷一 — 參政(三)

参政(三)

「不是臣妾想怎样,而是皇上您到底想怎样!」

长时间的静默,我们彼此都用怨恨的眼神瞪着对方,我的眼睛酸的要掉出眼泪来了。

直到身後的一位老臣战战兢兢的跪下来,颤声道:「皇后所言极是,皇上,臣等已多次进言,望皇上多行恩泽,绵延後嗣,切不可为了一介女流,而……而置後宫於不顾……」

邢风打断他:「当初父皇不也是为了一介女流而置後宫於不顾吗?」他看着我,我知道他说的是我母亲,心底一阵刺痛。

那位老臣只好说道:「皇上此言差矣,太上皇当日并未弃整个後宫於不顾,先後亦有几名妃嫔,又有荣阳夫人,如妃等,而且,陛下您不也有个妹妹,明月长公主吗?再说……」

「行了行了,」邢风不耐烦的打断他,不悦的说道:「朕知道了,朕这不是正和皇后商量着麽……你怎麽还在这儿?」

那位老臣本来已经站起来了,这会儿又得跪下,说道:「臣,臣正在等皇上批复的摺子……」

邢风不悦的皱眉道:「你老糊涂了是不是,哪有当天递摺子当天批复的道理?」

那老臣支吾答道:「老臣的摺子,是三天前递的……」说完立刻低下头去,好像做错了事的人是他。

另一大臣也跪下说道:「臣的摺子是四天前递的,皇上答应昨天就给臣批复,可是皇上昨日为了皇长子又说今日给臣,所以臣……」

邢风忽然猛烈咳嗽了一阵,众人纷纷下跪,请皇上保重龙体。

我心中冷笑,这个邢风,他到底还想不想当皇帝了!我也算明白安若怡为何那样,只因他二人都沉浸在儿女情长里,一个忘了自己是皇帝,一个忘了自己是贵妃!从小的耳鬓厮磨注定他们两人的心中只有彼此,所以就算邢风今日接受了别的妃嫔,而他心中也只有安若怡一个。可惜……谁让他生在了帝王之家呢?

等他咳嗽停止了,抬头看我,然後说道:「父皇当日有言,朕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请皇后看看,朕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众人不敢阻拦,任他去了。

我长叹了一声,看着等待批复的几位大臣,苦笑道:「把几位大人的摺子找出来,本宫这就批示。」

梁国的开国皇帝是个莽夫,大字不识几个,但却有个贤德的皇后,不仅帮助皇帝管理好後宫,还帮助皇帝处理朝堂上的政事,甚至和皇帝一起临朝听政,更别说在勤政殿召见大臣了,而且这位皇后先後辅助了三代明君,直至去世。但梁国再没有出过这样的皇后,所以勤政殿已很多年没有女人来过了,但是如今我又站在这里,却没有被群臣反驳,一来是因为开国皇后的先例,二来也是太上皇的首肯。

与他们商讨过後,我便将他们递的摺子一一批阅,末了,有两位大臣不肯离去,细问之下,知道他们所递的摺子都是为了同一人,一个是弹劾,另一个则是贬低,这人正是枢密使之子,陆元仪。

我听了笑道:「刘大人弹劾他,是因为他目无尊长,刚愎自用,年纪轻轻就如此放肆,仗着身後有枢密使撑腰,对吗?那麽刘大人真正要弹劾的人是这位并州县令,还是枢密使大人呢?」

看着刘大人的脸色僵住,我又笑问吴大人:「吴大人说这个陆元仪不怕权贵,敢於直言,深得乃父真传,那麽吴大人是想褒奖陆元仪,还是因为你和枢密使交好,所以……」

两人同时下跪,声道:「皇后圣明……」

我摇摇头,说道:「得了,起来吧,既然这个陆元仪这麽让两位大人看得起,不如就带到本宫面前来看看,是奖是罚,待我思量一番来。」

两人谢过之後,方慢慢退了出去。

如此,我又开始批阅奏摺,希望今晚批完之後,明天就不用这麽辛苦了。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我手头的奏摺还有许多。雪女添了几次茶,又催促着让我吃过晚饭再看,我笑着摇头,用手揉了揉额头,又继续看了起来。

权力,谁都想要,可是权力会改变一个人,如果既要权力又要万人称颂,那你只能委屈自己。

当初坐在膝头伴随父皇去上朝,听那些大臣们互相指责互相推脱,开始觉得好玩儿,日子久了也觉得无聊。而下朝之後还得应付这些文字,唉……要当一个好皇帝真是很累呀!

我伸了一个懒腰,这才发现早已掌灯多时了,虽然已是夏日,雪女端上来的饭菜也早已凉了。

「雪女,辛苦你了。」我冲她笑笑。

「奴婢不辛苦,只是奴婢看娘娘这样,才是辛苦呢。」

「唉,那有什麽法子,谁让咱们那位皇上……对了,皇上今晚在何处过夜?」

雪女忙唤了敬事房太监过来,这才知道皇上在惠妃那里,已经睡下了。我心中才算安稳,又让人去看着安若怡,别让她再生出事端来。

如此安排好,我才匆匆用茶泡了饭吃了两口,然後继续看摺子。

「你可知道,这样吃饭,胃会受不了。」忽然传来轻轻的男声,我讶异的抬起头,看到了庾怀苏。

我笑着冲他点点头,然後说:「这样吃才能快些,你瞧,我这儿还有一些。」

雪女退了下去,诺大的勤政殿里只剩我和怀苏两人,他上前来按住我的手说:「这本不是你分内的事,你又何必辛苦你自己呢?」

我抽出手,轻声说道:「虽然辛苦,但……也许是我喜欢做的事。」

他怔住,继而悄悄的走到一边,看着我。

我不理他,继续看摺子。

「你不怕朝臣们说你干政?」他过来帮我挑掉蜡烛油,随口问道。

「没什麽可怕的,这可是太上皇和皇上两人的意思,何况……」我指给他看,「这一摞是无关紧要的,我先批了,这一摞是比较重要的,要皇上自己审批的。我,分得清轻重。」

这下,他便不说话,静静的立在一边,偶尔来帮我挑亮宫灯,让光线更充足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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