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孤鳥 — 孤鳥(19)

19

在那一段时间,我常常在睡觉的时候辗转反侧,越到了夜深人静,应该要睡觉的我思绪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活络,完全睡不着。

我会想很多很多东西,有时是有意识的,有时却只是望着眼前因为外头透进来的一丝月光,让我稍稍能看见轮廓的天花板,思绪却不由自主的开始转动。

想久了,我开始不断的换姿势,翻身,坐起来,又躺下去用力拉上被子;反反覆覆好几次这样的动作,不但睡意没来,反而让我更加烦闷。

我在烦什麽呢?

我的生活圈不大,能烦的事情,其实跟我稍微熟识的人都猜的出来,除了从森棋的眼神中发现那些她所担心的问题之外,就是对於柏嵩的烦恼了。

柏嵩又消失了,从那天打球之後的邀约,他全都以身体不舒服来拒绝了,虽然那天我有种感觉,他是真的回来了,但那仅仅是昙花一现。

我一直想要介绍森棋给他认识的,从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想过,如果哪天联考结束了,柏嵩从补习班地狱回来了,我们能够4个人在一起,我最重要且珍惜的人都能够在一起,然後互相认识,那种感觉一定很好。

我们可以相约出去玩,一起肆无忌惮的聊天,反正做什麽都可以。

在联考前,常常读书读到一半,我都会想像那样的暑假生活,然後很向往。

『我觉得柏嵩怪怪的。』我有意无意的,跟小垒聊过。

「你是说他应该是在忙什麽,又像消失一样吗?」

『不是,』我摇摇头,『或许是我多心吧,我总觉得他心里一定有什麽不愉快,没跟我们说的,然後现在的避不见面,感觉像是他自己一个人在生闷气。』

「你常常很爱胡思乱想一堆东西。」

『这是缺点吗?』我问。

「对一个喜欢写文章的人来说,应该不算。」他笑了一下。

『嗯。』我也笑了笑。

其实我的心中是隐隐约约的,对於柏嵩的心态,有些似懂非懂。但是当我有了一些想法之後,却又会开始抗拒,甚至畏惧自己继续的探索之後,那些呼之欲出的那些答案。

因为如此,於是当自己隐隐约约的猜想到一些轮廓的时候,我又会迟疑是否是自己多心了?更是希望这些都只是自己的多心;然後,每当面对小垒的时候,我更是不敢向他说出自己的猜测,只敢像是试水温一般,轻轻地向他点一下,我觉得柏嵩很奇怪这个想法而已。因为我怕,连他都会觉得这个轮廓似乎有些真实。

这样我会更难说服自己,其实这只是我自己多疑。

另一个烦恼,来自於森棋的烦恼,比起对於柏嵩的猜测,是很浅而易见的。

距离,然後彼此之间的分隔。

森棋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但是反观一个坚强的人背後,常常都是有很多的不安全感,就像布娃娃里面的棉絮一般,被塞满在其中,然後隐藏起来,表面还是一派光鲜亮丽。

跟我分隔两地之後,现在的生活,那种天天想见就能约出来,随时想见到对方,想听到对方的声音都能够如愿的生活不会再有了。如果哪天我们想念对方,只能靠电话了。那麽仅仅这样的,是否能够填补我们之间的空虚呢?是否能够填补森棋的不安全感呢?

虽然她是个坚强的女孩,但我也知道,她其实是个很没安全感的女孩。

而我呢?虽然我比起她比较能够调适,但是能保证我能够习於这样的生活吗?

然後,最大的一个问题,距离能够使我们的感觉不会变淡,不会变质吗?

我不知道。

真的,我完全都不知道,也无法去想,更不敢去想。

我不敢跟森棋讨论这些,而跟小垒说,他也只能够扮演听众的角色,没办法给任何的意见。「比我聪明的你对这个问题都没办法了,问我怎麽会有用?」他这麽说。可是我知道,这不只是一场游戏,这是人生,不只我,谁都没办法预测未来。也就是说,谁都没办法在这个时候给我答案,因为这是人生,无法预测的因素太多了,人生没有公式,不是写下数学式或靠经验就能够解题了。

「关於人生,只有走过才知道。」後来,森棋这麽跟我说。

虽然我们不会去讨论这个问题,但我们都知道这时候的彼此在想什麽。

『可是……』

「没有可是,不走走看,谁知道呢。」

『嗯。』

那时候我们抱持的信念,就是走下去而已。虽然有些消极,但是也无可奈何。

後来在吃早餐的时候,我偶尔也会跟那个我上高中之後才来店里工作的大婶聊到这个话题。

大婶人很好,样子有点福态,虽然不是像李婆婆一般的笑口常开,也是很亲切的人。

她常常跟我说,婆婆在问我读的学校在哪里,附近是不是生活机能够方便?那个学校的风评是不是很好?老师会不会太凶?总之,婆婆把能问的问题全都问了,就连正常人不会问的她也问完了。

我听完之後,都会笑的很开心,然後她也会跟着一起笑。

「以後我叫婆婆自己问你好了,我根本回答不来。」她常常会说。

『我想那应该要叫校长亲自回答吧,我也没办法,你不要跟婆婆乱说话。』我也会回嘴。

如果说我和婆婆的关系向孙子和外婆一样,那我和大婶的关系应该就是很聊的来,相处模式跟朋友很像的婶婶或阿姨之类的。有着应该有尊重,却彼此不会有太多的规范和隔阂。

我会跟他聊我的想法,我的烦恼,几乎没什麽事情是我不敢跟她说的。

面对她的时候,会像是朋友一样的轻松,但和她说心事的时候,她又会像是长辈一样的令人感到安心,不会怕她会说出去,也不用怕她听不懂或当屁话根本没在听,只是「喔、嗯、啊、真的假的?」这样的敷衍你。

「你有没有想过去跟森棋讨论看看?」她也认识森棋。在我和森棋来吃早餐的时候,她有时候也会过来聊上一两句,在店里比较不忙的时候。

『她是跟我说:不走走看,谁知道呢?』

「你觉得呢?」

『也只能如此了,虽然我感觉很不踏实。』我说:『至少有了一个共识,不用再自己胡思乱想,胸口也比较不会有闷闷的感觉,会比较放松。』

「嗯,」她点点头,「你有想过一个东西吗?虽然对学生来说负担有点重,可是我觉得那也是一个方法。」

『什麽东西?』

「听说现在手机有什麽情人机,情侣一起去办,会比较便宜,我也不年轻了,你们年轻人比较清楚。」後来,她给了我这个建议,「你可以考虑看看要不要和她一起去办手机,也可以先去通讯行问问看,顺便想一下。」

然後,我点点头。

然後,我找了个时间,真的约了森棋出来,目的地是通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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