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知道哥哥要娶庄小姐,心中纳闷,大家都忙着操办婚事,也无暇去问。只等到了婚期前一天众人都散了,才见到罗成独自坐在房中饮酒,罗玉轻声问道:「哥哥,你知道我是怎麽从窦建德的大营里出来的呢?」罗成道:「不是你自己杀出来的吗?」罗玉说:「玉儿哪有那麽大本事。」
於是将自己如何闯的军营,如何力竭被擒,遇到窦小姐,问她说的什麽话,又怎麽送她出来找到罗春等人,给罗成讲了一遍,最後说:「哥哥,窦小姐是好人,要不是她,玉儿早就没命了。」
罗成听了,半晌才说:「玉儿,你忘了爹娘是怎麽死的了!」罗玉忙说:「没有忘,爹娘是窦建德和苏定方害死的,窦姐姐和他们不一样。」
罗成道:「窦小姐是什麽人我清楚,为兄也明白你说这些话的意思,只是到了明天,你嫂嫂进了门,以後就不许再提她了,天不早了,回去睡吧。」罗玉看他有些醉了,不敢再说,自回房去了。庄小姐已在几天前搬到秦府去住了,罗玉躺在床上不放心,命罗婵去看看他是不是还在喝酒。
罗婵提着盏灯笼,来到前院,见罗春还在领着几个人收拾东西,预备明天婚礼。罗婵径直走到罗成屋前,房门大开着,还亮着灯,罗成见她进来道:「你不去服侍小姐,到这里来做什麽?」罗婵说:「是小姐叫奴婢来看看的,明日就是大喜的日子了,将军少喝点,早些睡吧。」
罗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大喜,我喜的起来吗?我罗家三代镇守幽州几十年,到头来毁在我的手里,还丢了爹娘的性命,害的妹妹没了家,玉儿不说,我也知道她心里还在怪我。」
罗婵扶住他解释道:「小姐从来没怪过公子,再说,是夫人叫公子这麽做的,谁也想不到窦建德会打幽州。」罗成道:「我真是个傻子,只想到突厥人这两年不会进犯燕山,却没想到给窦建德钻了空子,父亲怎麽会输给他呢?哪怕守住几天城池,等我回去也不至於落得现在这样。」
罗婵扶他坐在床边,说:「小姐倒要拿了帅印出城迎敌呢,夫人怕万一敌不住,大家都保不住性命,没有叫小姐去。」罗婵看他大醉了,口里还念叨着:「如今她也成了杀父仇人,不杀了窦建德,我罗成誓不为人……」迷迷糊糊的睡了,罗婵给他脱了靴子,盖上被子,自掩了房门回去了。
罗玉还没睡,在床上等着罗婵回来,听她说公子已经睡下了,才放心说道:「我还没见过哥哥喝这麽多酒呢。」罗婵道:「咱们看公子嘴上不说,其实老爷夫人的事,他都放在心里了,还说一定要杀窦建德报仇。小姐,公子还说了一句什麽她也成了杀父仇人,那个她是谁啊?」罗玉听了说我也不知道,罗婵宽衣上床睡了,罗玉一个人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睡着。
次日一早。罗府张灯结彩,陆续便有宾客登门,罗玉看罗成精神已经和平时一样,英俊潇洒,自信傲然。新娘一到,拜堂成亲,人人羡慕,都说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罗玉看人多没自己的事情,独自走到花园来,坐在石凳上看落花流水。
裴元庆见她出来,也悄悄跟到这里问道:「怎麽罗大哥成亲,你倒躲这里来了?」
罗玉这些天和元庆在一起操练女兵,和他熟了些,却不说话,仍看那流水。元庆笑道:「我猜你是吃醋了,怕哥哥有了嫂子就不疼你了,是不是这麽回事?」罗玉道:「我是这麽小心眼的人麽?」
元庆说:「当初我姐姐出嫁的时候,姐夫还是皇帝,我还觉得姐夫配不上我姐姐,不过现在他们过的好好的,我们姐弟俩也和以前一样常见面,有什麽不好的!」
罗玉道:「我也没说哥哥成亲不好,何况娶的是我的庄姐姐,只是哥哥心里未必是这麽想的。如果娶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还有什麽意思?」
元庆道:「怎麽罗大哥不喜欢庄小姐吗,那为什麽还要娶她呢?」罗玉道:「也不是不喜欢,我也说不清楚。」元庆道:「你有时候就是喜欢胡思乱想,这麽好的日子,为什麽不想点高兴的事呢?」
罗玉道:「原来在幽州的时候,每天都高高兴兴的,那时候怎麽会想到家破人亡,爹娘会看不到哥哥成家……」罗玉说着落下泪来。
元庆忙说:「是我不好,倒引你又伤心了,世间的事谁能料得到,当初我们父子在山马关,奉了圣旨来征讨瓦岗,却被奸臣谋害,二十万人马不是也降了瓦岗了。」
罗玉道:「我怎麽能和你一样呢,你是全家在这里,可我父母他们都没了。」元庆道:「你虽没了父母,秦大哥和罗大哥他们都很疼你,他们看你这个样子,也会难受的。」
罗玉眼泪汪汪地道:「哥哥心里只有表哥和他那些结拜兄弟,早就不管我了。」元庆说:「怎麽会呢?罗大哥听说你去闯敌营,顾不得带人就去找你,前些日子你生病的时候,急得他饭都吃不下去,只不过你没看到罢了,你是个好孩子,别哭了,咱们闹洞房去。」元庆说着拉着她便往外走,罗玉只得随他去了。
自成亲之後,过了两个月,庄小姐想起罗玉有几日未回府了,正要使人去军营看她,却见罗玉回来了,进门便问哥哥在不在家,罗成看她面带倦意,问怎麽回事。
罗玉皱了眉道:「昨晚刚要睡着,就听到外面有动静,出来时看到一个人影越墙出去了,四下里查了都没丢什麽,也没人出去,哥哥,原来真的有人会飞檐走壁,我看他那麽高的墙一跳就上去了,守夜的女兵也没发现他。」
罗成问元庆知道吗,罗玉道:「还没见到他呢。」庄小姐道:「玉儿,你还是回家来住吧,听起来怪吓人的。」
罗成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我先去问问昨晚是谁巡逻,看他们见到什麽没有,玉儿和平时一样还去军营住,这个人没得手,可能还会来的,夜里睡的警醒些,我带几个人去附近守几天,元庆性子急,先不要对他说。」
罗玉听了叮嘱道,哥哥你可千万要小心,自回军营去了。
罗成问了昨夜巡城的史大奈、白显道两个,并未发现什麽可疑之人。等至天黑,罗成带几个家将拿了兵器弓箭悄悄埋伏在女兵营四周,到了三更十分,果见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奔至高墙下欲翻墙而入,罗成看了扯开弓,发出箭,飕的一声响,正中那人左肩,回身便跑,众家将便赶上捉了。
有那值夜的女兵听到动静,忙报知罗玉,罗玉命女兵开了门,罗成正问那贼:「你是什麽人,深更半夜来此要做什麽?」那人并不开口,罗成拿枪尖挑去头巾,竟是个年轻女子,并无惧色,罗玉请哥哥进门,先给那女子治疗箭伤。
原来金墉城西面有座山,名唤黑风岗,占山为王的寨主姓马名世杰,马寨主年过四十,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长女金兰惯使一杆大刀,次女金凤轻功极好,当初秦叔宝等人山东造反,招兵买马,多次致书要他与瓦岗寨合兵一处,协力反隋,马金兰姐妹执意不肯,後来马寨主过逝,而瓦岗寨渐渐威声大震。喽罗们有羡慕瓦岗的竟私自下山来投奔。又有人传说瓦岗女兵如何威风,金凤便有些不忿,竟瞒了姐姐独自去瓦岗夜探女兵营,要做些手脚好出口恶气,不想尚未得手,却被罗成捉住。
再说马金兰如今是一寨之主,见妹妹一夜未归,焦虑不安。派人下山去打探,知道陷在了瓦岗,便引了十几个喽罗来到金墉城下找秦琼交涉要人。叔宝已得知夜间之事,命人开城门放了金兰等人进来。金兰下马拜倒在地:「舍妹无知,冒犯了众位将军,还请诸位高抬贵手,放了舍妹,金兰回去定备厚礼重谢各位将军。」
程咬金道:「马寨主,你说的轻巧,当初我们请你们来,你们不来,如今不请自到,就想要人,世上哪有这麽便宜的事。」金兰道:「不知将军要怎样才肯放人?」
叔宝道:「马寨主休怕,你我山寨相隔不远,又没了老寨主,你姐妹何不归降我大魏,共讨昏君?」马金兰笑道:「要我归降不难,只是秦元帅需答应我一个条件。」叔宝忙问是什麽。
金兰道:「瓦岗威名自不必说,这女兵倒没见识过,如今只要女兵之主和我比个高低,若能胜了我,立刻回山寨收拾了来归降,若是我输了,还请将军放了吾妹回去,如何?」
叔宝道:「这些女兵不过才来两三个月,那里敌的过马寨主,教她们的是我表妹,还是个孩子。」
马金兰道:「莫非是罗成的妹妹麽?」叔宝说是,罗成来听了道:「马寨主此话当真?」金兰点头:「若胜了我,随便处置。」罗成应允了,唤来罗玉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令她骑了自己的宝马小白龙,来和马金兰比武。
此时不但金墉众将得知,连那魏王李密也知道了,起驾来到校场观看比武,马金兰看罗玉果然只有十四五岁,欺她年幼,舞刀催马奔上前来,罗玉挺枪来迎,战了二十回合,马金兰占了上风,裴元庆急了一身汗,看见罗玉回马便走,金兰拍马赶来,看看赶到,罗玉反身把枪一举,正中马金兰右臂,哎呀一声丢了大刀,翻身落马。
罗玉最後这招,正是罗家枪绝技「回马枪」,罗玉的武功,罗成心里有数,虽然枪法没有破绽,力气却小,不宜久战,也难取胜。罗成临时交她一招「回马枪」,罗玉第一次能用成功亦属不易。因为用早了,对手有了防备,用晚了,自己早被打了,不想真的胜了马金兰,校场上一片欢呼,都想不到罗玉能得胜,那些女兵更是手舞足蹈,罗小姐枪法高明,都开了眼界,李密大喜,遂封罗玉为副将,辅佐天保将军裴元庆扩招女兵。
罗玉看马金兰落马,也跳下马来,向前扶起她来,金兰心服口服,见了妹妹金凤,自回山寨收拾了,引了两千喽罗来降瓦岗。李密亦封她姐妹为副将,和罗玉一起训练女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