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泉宫内。飒雪枯坐在窗前,沉默不语。从太后的生辰晚宴结束後,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闷闷不乐的状态。
红影站在她身旁,试探性地柔声道:「娘娘,时候不早了,歇息吧。」
飒雪漠然地点了点头,依旧一言不发。
为她拔下发簪的时候,红影无意中问道:「奴婢看娘娘似乎很喜欢这支碧玉缵凤簪,经常戴着呢,它有什麽特殊的意义吧?」
飒雪一滞,摇头苦笑。什麽特殊的意义?这是落儿在静心庵开展以旧换新活动时送给自己的,进宫後自己也就把它当成了一个睹物思人的物什。只是半年之前,两人还以姐弟相称,当时自己真的也就把落儿当成了亲弟弟;而半年之後物是人非,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四夫人之一的贤妃,落儿则摇身一变,成为当朝十六王爷。想想今日再见之时,两人竟是对面不相识,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讽刺……
冷宫之中。
段磔坐在破旧的床边,望着刚被哄睡过去的女人,「娥姨……」,欲言又止,随即转头道:「雨湮,她还是常到这里来看娥姨吗?」
「是。」
「那她都做些什麽呢?」
「给柔妃娘娘送糕点,梳头发,讲故事。」见段磔眉毛微皱,雨湮赶紧又道:「姐姐她并没有任何要伤害柔妃娘娘的意思。」
半年前,段磔派雨湮去冰泉宫,名义上是去照顾,实际上是去监视飒雪。必须承认,一开始雨湮的确是别有用心地同飒雪套近乎,目的是让她对自己放松警惕。可是同飒雪接触得久了,雨湮渐渐发现她的确对自己很好,对其他妃子很好,甚至对下人也很好,越来越觉得她并不像段磔所想的那样心机深沉,居心叵测。现在见段磔皱眉,忙为她说话。
「好了,我知道了。」段磔只淡淡道。又对默默站在床边的段落道:「落儿,我母后的事有眉目了吗?」
段落摇了摇头:「除了那个银镯,还是一无所获。」
段磔叹了口气:「朕有些累了,先走了,你在这儿好好陪陪娥姨吧。雨湮,你也早点回去,免得她起疑。」
「是。」
恭送段磔离去後,雨湮突然单膝跪地,郑重低头,行的是武士见主之礼:「晴姬参见王爷」。
段落背对着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之人:「晴姬,这是本王的母妃。」
雨湮骇讶地抬头,从前由於迷信,在飒雪第一次带她进冷宫前她从没到过冷宫,更不知道冷宫里待的是什麽人,想不到竟然……「从前本王以为你没有知道的必要,不过现在觉得你知道也好。」段落的声音变得听不出丝毫温度:「暗卫之首晴姬听令,从今天起除保护皇上外,保护柔妃和贤妃。」
「晴姬领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御前侍卫府秦府中,秦暮枫夜不能寐。从半年前重逢的那一刻,自己就知道与她再无可能。可是为什麽,为什麽自己还是放不下?为什麽看到她晋升贤妃,容光万丈,自己感到的是痛入骨髓的伤悲?是太自私,不希望皇上宠她吗?还是担心她会被卷入後宫暗斗的漩涡?他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可是除了心痛,再无答案。
於是在枫树下拔剑起舞,提酒灌喉,载歌载吟。
「恍然初见如梦,佳人琴曲幽幽,辗转人间天上,寻一份解脱的释然。夜如梦,人如幻,惆怅亦悲凉。冰心冷艳,长刀热火,但看落叶纷扬。星如雨,月如勾,欲把盏消愁。南宫梦好,西子睡,愁人醉。高处风寒,怎奈心开无声,百年欲执手,醉把多情笑。沧海笑,浮沉浪涛涛,红颜笑,英雄竟折腰。星辰耀,淩空何人,迷离誓把红尘抛,惆怅几人晓?」
剑气所到之处,枫叶簌簌震落,一词吟罢,地上落叶竟聚成了一个「情」字。醉眼朦胧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秦暮枫收剑入鞘,提着酒坛边灌边晃回了房间。夜凉如水,萧瑟的秋风吹起,落叶翻飞,很快「情」字便消失在秋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