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犹自凝望着微弱烛光映出的朦胧人影,魏思诀心底不知第几次自问。
缓缓梳发的动作在昏黄烛光映照下格外温柔优雅,看得魏思诀右拳不自觉握紧,紧贴掌心的青铜手链顿时熨上属於男人的体温。
清凉风阵阵拂来,衣衫单薄的魏思诀感到一阵凉意,彷佛又回到记忆中的童年往事──他和她的相遇。
又是腊月时节,寒凉的空气笼罩九州,片片盈白雪花自天空落下,沉静间已将大地覆盖。
路上行人打着伞无一不快步赶路,想早一刻抵家享受炕上温暖,谁也没时间注意到街边衣不蔽体的乞儿们。
「好冷。」其中一名瘦小男孩躲在客栈屋檐下不断搓着露在冷空气里的双臂,站在雪地里已久的双腿早被冻得失去知觉。
「臭乞丐,快点给我离开这里!」发现门口站了不速之客,小二哥连忙走来赏给男孩一脚,将男孩踹倒在雪地里,旋即转身回客栈,压根不在乎那乞儿是否会被路上人车伤到,嘴里嘟嚷着:「要是给老板看见了,我可倒楣啦!」
扑入冰冷雪堆令男孩没时间回嘴,他只能尽快从地上爬起,抖着身子缓缓靠到另一边无人的墙边。
他恐怕过不了这个冬天。男孩想起接连几日严寒大雪已经夺走他认识不少乞丐的命,猜想几日未进食的他也只能撑到今天。
忽地,一辆马车驶进他的视线内,停在客栈门口,驾车的人不待马停便跃了下来进入客栈。
「好美的马车,老天爷是打算派它带我到地下吗?」脑子被冻得不清不楚,一向生活贫困的男孩难得看见马车,尽管它勾不上华美的标准,在他眼底就像是天上下来的黄金马车般豪华。
被某种力量驱使着,他颤抖着一步步接近马车,妄想从放下竹帘的车窗一窥里头模样。
「呀!」
「啊!」
没想到正当他踮起脚尖打算偷瞧时,里头也有双明眸试着要探出来,吓得两个人同时发出惊呼向後跌去。
「呵呵呵……」相较起男孩的狼狈,马车里的人似乎觉得这意外很有趣,还未站起便呵呵笑了起来。
从雪地里爬起,他鼓起勇气再一次踮起脚掀起竹帘,立刻发现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位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跌在马车车厢里的她穿着淡桃红的衣裳,头上绑着两个小巧发髻,可爱得让人想好生呵宠。
「呵呵,哥哥脏脏!」她瞧见他拉开帘子非但不害怕,还兴奋莫名的凑向他,小小掌心贴上男孩肮脏的脸,掌心立刻染上一层黑。
「哥哥脏脏,你别碰。」他心头一热。
老天爷让他在死前遇到这麽个可爱女娃也算待他不错,在他一生乞讨生活中总算有件开心的事。
「哥哥脏脏,我脏脏。」女娃似乎觉得掌心黑黑的很好玩,说着把掌贴上脸颊,将自己抹成了个大花脸。
「哥哥眼睛亮亮,我也亮亮。」又发现新奇的事物,女娃指着他全身上下唯一一处没有染上尘埃的双眼喊着。说完不甘心地扁了下嘴指着自己的眼睛笑道:「我比较亮!」
他很想大笑,却发现方才的男人已经回来。
来不及说再见,他连忙放下帘子,躲回原本待的墙边。
「啊,哥哥、哥哥……」站在墙边的他瞧得清楚,女娃被抱下来时嘴里还频频唤着。
「什麽哥哥?」男人慈爱地看向女儿,脸上的严肃线条柔化许多。
「哥哥,脏脏哥哥……」
一见桃红身影消失在客栈里头,不暇细想男孩立刻提步小心翼翼混在人群中避开店小二和掌柜闪进客栈里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只是再怎麽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站了位和周遭格格不入的乞儿也会显得特别醒目。
还没立定,掌柜已气呼呼的逮住男孩。
「该死的乞儿,敢给我偷溜进来!是打算吃霸王餐?还是来偷我客人的荷包?」
每说一句,手上的藤条便重重抽在男孩身上。
「哇!你放开我!你凭什麽打我……」任凭他再怎麽挣扎,数日没进食的小孩压根不可可能从身强体健的成年人手里逃出来,只能任由对方发狠的狂抽再强忍身上阵阵热辣。
「慢着。」
正当他以为就要活生生被打死时,男人不怒自威的声音自後面传来,闻声掌柜也停下手中动作。
「客倌,啥事?」掌柜没好气地看向这名打断他教训的男人。
「这孩子是我请进来的,不要为难他。」男人不容分说出指点向掌柜手腕,掌柜手腕顿时一麻,被迫放开男孩。
「跟我来。」不等掌柜回应,男人迳自牵着男孩回到他用餐的地方。「坐吧!」
「哥哥!爹爹棒,哥哥回来了。」小女娃一见突然消失的男孩出现,蹦蹦跳跳地拉着他并肩而坐。
「这……谢谢……」无法适应峰回路转的局态,男孩楞楞地道谢。
「别谢,我救你是有原因的。」男人精明地直视男孩,从头到脚一丝不苟的审视了会儿,询问努力着要把食物塞进男孩嘴里的女儿。「心意,真要他?」
「要,哥哥眼睛亮亮,我喜欢眼睛亮亮。」小女娃丝毫不知道这句话不只改变了他的一生,也决定了他和她的未来。
「心意喜欢你,你可愿意和我们父女一同回去?我收你当徒弟可好?」男人乾净俐落地连问。
「好好好!我和你们一同回去。」一听自己再也不用流落街头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来不及深思这番话的含意男孩立刻点头。
「那好,你叫什麽名字?」
没打算在这里说太多,男人隐瞒部份事实没说出口,打算先把男孩带回族里安顿後再详加解释。
「我没有名字。」男孩眼睛一黯。他是个孤儿,谁又有闲功夫来帮他取名字?
「我帮你取吧。」男人沉吟片刻开口:「我是你师父,你自然和我姓,就姓魏。至於名字……」
「思诀,思绝,希望你将过去的不幸生活全都忘记。」看着青铜手链细致雕工刻蚀上去的古老文字,魏思诀忆起那日师父对他说的话。
思诀,思绝。
不单单是忘却过去不幸生活,而是从今以後盼望他心里只有心意一人,永远地效忠心意。
他明白的,他明白师父的意思的。
只是……
「唉!」看着对面熄了灯的姑娘房间,魏思诀幽幽一叹。
他有种预感,这趟出门寻剑,最棘手困难的已不是寻剑,而是他居然碰上了个和心意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