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憨女正傳 卷一 — 第八十七章、乳房進化的代價

可是,柳六娘的话不幸言中,孩子已经出世十天,柳金叶就是能硬得起心肠,一对大乳房碰也不给她的崽子碰。没人的时候,宁可把乳汁挤进卫生间的马桶里冲掉。

第十天,柳金叶的乳房开始放弃本职,决定往更符合女主人心愿和时代潮流的方向进化。

进化往往要付出代价,金叶的两只乳房开始涨得生疼,乳房上泌出的不再是洁白芬芳的乳汁。

现在,就算把周家长孙的小嘴儿摁在她娘的乳房上,小家伙也得拼死拼活地挣脱,彷佛这是毒酒苦药,其实也差不离。

周家旺瞧媳妇乳房涨得像两个发酵过头了的馍馍,金叶又痛得昏天黑地,只得去临水镇卫生院请了个医生来家里给金叶瞧病。医生的症断是脓肿积胸,炎症发作。这个症断自然权威无比,而且实情的确如此。

金叶打过回奶针,又一连几十个疗程地服药。这当然都可以算作乳房进化的代价。但是柳金叶吃得下这番苦。如果等往後被小崽子啜瘪了再去做丰乳术,只怕得受更多罪——小蹄子如此权衡利弊。

这可苦了周家长孙,虽然他碰也不碰娘的乳房,却并不代表他不需要吃奶。这周家上上下下,除了他的亲娘,别个自然是把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可惜谁下没法给他吃上一口奶。柳六娘倒是跃跃欲试,捞起衣襟捧出她的两只瘪奶塞进外孙儿的嘴里,可惜这两只瘪奶不仅像空布袋,而且其味可疑。小东西满可以觉得这是谁拿一团臭抹布糊弄自己,所以哭得振天响。

在此之前,小东西觉得自己简直一步踏入苦海,原先他待的地儿冬暖夏凉,有吃有喝,他兴致来时,还可以伸伸手脚活动活动。这一出来,别说被人折腾得不轻,别人一给他裹上据说是衣裳的东西,他便晓得自己是进了地狱了。哪曾想居然还得受饿,眼下是第十天,但是他没有一天好好儿吃过东西,据说是外婆的那个老女人简直荒唐,她难道以为自己是她生的。还有自称奶奶的那个老女人,她鼓捣的是什麽东西嘛,自己吃一回拉一回。小东西怀疑自己活不过一个月。

周至这会儿已经八个月,香梅这憨女胸前吊着两只鼓胀胀的奶泡子,也不避人,撩起衣襟就往女儿嘴里送,倒是把女儿养成了个胖乎乎的肉墩子。闲时抱着这小肉墩子去姑姑家窜门,张家一门老小,比香梅更宝贝着这丫头。柳水清舍得花钱,几百元的进口婴儿奶粉,一送就是好几罐。但是小肉墩子哪还用得着催肥。这丫头跟柳金叶的小崽子比起来,起是应验了那句老话——绫罗绸缎,不如一件粗布衣裳;美酒佳肴,不如一碗残羹剩饭。

这小崽子虽然贵为周家长孙,一出生双手便抓住了周家牛奶和牧场,想来今後定是衣食无忧。偏偏眼下连其姐的残羹剩饭都没得吃。若不然,香梅要肯让女儿匀出一口奶,事情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柳金叶的乳房这会儿正在进化,进化可不是件轻松的事,至少柳金叶觉得自己像在地狱里下油锅,所以她疼得死去活来。不过如此一来,倒是封了周家上上下下的嘴,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忍心指责一个正在地狱里煎熬的女人。这麽苦过一阵子,结果是乳房进化成功,,金叶算是遂了心愿,她的乳房免却哺育之苦,翘拔挺然,就像电视里头的广告说的那样,做女人,「挺」好!

眼瞅着娃儿饿得连哭的力气也没有,周家旺急白了头发。

香梅半步不敢跨进金叶那屋,倒不是她无情,柳六娘这母夜叉着实不是她一个憨女能忍得起。

香梅却不晓得,这母夜叉现在是失魂落魄。虽然金叶是自作自受,到底母女连心。所谓痛在儿身,疼在娘心,金叶要是下油锅,这母夜叉就差不离遭牛头马面架在油锅上烤了。更别说还有个外孙儿饿得奄奄一息。

这天晚上,香梅正在奶娃儿。周有财不错眼地瞧着母女俩,喉结像梭子似地窜上窜下。香梅晓得他有话说,一对大眼珠子落在憨大脸上,静待他的下文。

「他娘,要不,给家旺的娃儿吃几口!」憨大斯斯艾艾地开了口,不敢希望婆娘一口应承。

「这不是吃几口就能解决的事,往後怎办哩?」

「先顾眼前!」

「那行,你把他抱这屋里来!」

「没出月子不能离屋,你上她屋里去吧。」

「她屋里有个母夜叉哩,我怕!」

「你说的是亲家母!」

「她老说咱家周至是个赔钱货!」

「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再说了,你奶的是家旺的娃儿,跟她没干系。」

「怎没干系,她不是家旺娃儿他外婆!」

憨大没了词儿,一步窜出门去。

香梅低了头,轻轻地给闺女哼起催眠曲。

周至刚入睡,香梅便听见外头有人扣门,声儿放得轻轻的,显见陪了小心。她开门一瞧,外头站的却是柳六娘这母夜叉。

「六娘,这麽晚了,你有什麽事儿吗?」

「梅梅,求求你救救金叶的娃儿!」母夜叉双膝一屈,就要下跪,慌得香梅差点甩脱手上抱的闺女。

「六娘,你先别这样。」

「香梅,六娘晓得从前轻慢了你,但求你瞧在周家人的份上,给娃儿喂几口奶吧!」

「周有财这憨大,不晓得他是怎个说话。」香梅心里暗暗埋怨。

「香梅,六娘求你了,往後给你做牛做马都成。」

「六娘,瞧你说的什麽话,我这就去奶娃儿。」

「好孩子,我来帮你抱闺女。」柳六娘伸手接了周至,那样儿,倒好似手上捧着个金元宝。

香梅出了房门,才瞧见廊下正站着公婆和小叔子。公婆眼里盛着泪花儿,衬着灯光,两旺老泪越发清贵。

小叔子叫了声「嫂子」,喉头便遭泪哽住了,平日吆五喝六的一个强人,这会儿倒被个刚出生的小人儿折腾出一幅熊样。

香梅抱起周家长孙,小东西这会儿刚拉过稀,虚弱得让人揪心。香梅把乳房塞进他嘴里,小东西轻轻含着,不一会儿,立马活转了似的,吮咂得吱吱有声,一屋人不禁都瞧呆了。

香梅只觉得这小东西哪是吮奶,这吃法分明恶狼投胎。

金叶这会儿说不後悔是假的,她倒也不是存心要饿死娃儿,老天爷造人,正是应验了佛家的慈悲为怀,不饿死想必是最低底限。据说非洲的一些穷光蛋甚至拿泥巴烤烤当饼吃。谁晓得这小东西怎麽就这样娇贵。他们夫妇俩都舍得花钱,上千元一罐的进口奶粉,小崽子吃了照旧只是拉稀,好像他那一套肠胃,直接就只是一条下水道,甚至喂进去的东西原样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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