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憨女正傳 卷一 — 第七十六章、憨女第二

金叶听两个妹妹在拌嘴,她是无可无不可,要是连兰芝都能去,那地儿指定没什麽浪漫时髦可言,她压根儿不屑涉足。不过,话说回来,总不见得她柳玉叶也要被人踩肿一只脚掌,那是人家让兰芝长点眼色儿呢。

「别吵了。玉叶你来,姐跟你说句话儿!」金叶朝玉叶招招手,嘴凑她耳边低声道:「你悄悄儿的,去跟世彬哥哥说姐姐也去镇上跳舞,叫他车子等一会儿。」

玉叶听姐姐这样说,喜上眉梢,得意地剜木叶一眼,转身像只花蝴蝶样跑了。

金叶携了木叶的手,道:「回屋吧,天儿不早了。」

「姐,你不去跳舞吗?」

「你听见姐说要去跳舞了?」

「没!」这憨女第二在单独面对姐姐的时候,说话就变成了蚊子哼哼。

「姐夫要是问起,你可得实话实说。」金叶说这话的声气儿重了点,木叶便不敢搭茬,瞧着姐姐进了她屋里还关上了门。她才放了心,觉得并不白瞎了姐夫给的工钱。

金时一回房,三下五除二就脱去了身上的孕妇服。本来她现在压根儿还不到穿孕妇服的时候,可是家旺宝着她肚子里的娃儿,去城里跟牛奶公司结帐的时候,一气买下了三件。那天家旺送她回柳林村,除了这三件孕妇服和内衣裤,别的全不让带。这岂能难倒金叶,她当姑娘的时候置办的衣物还都没随着嫁到凤梧坪呢,加上自己的眼光又是走在潮流前头的,现在取哪件出来穿,都不会显寒酸。

金叶挑了条藕荷色长袖连衣裙,又配上一双亮金仿皮半高跟鞋,这都是却参加舞会的顶好行头。

那件藕荷色连衣裙穿身上显得有点富态,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肚子的娃儿开始显怀,所以她不得不在腰上下狠劲儿绑了一条两尺宽的布带。

打扮停当,金叶满意地发现自己已没了丁点孕妇的臃肿和笨出,镜中人婷婷玉立,如出水芙蓉样千娇百媚。挨千刀的周家旺,他怎舍得让这样一个可人儿给他生娃。当然,换个角度看问题,生下的是周家的娃,埋汰的可是金叶自个儿的身子,周家旺根本就是心里没装着她柳金叶。

金叶蹑手蹑脚从屋里出来,爹在屋里看电视,娘去别人家叨嗑。她要骗过的只有木叶这个憨女第二。可是眼下这憨女第二显然听信了自己的话,料定姐姐不会去跳舞,正坐她自己屋里写作业呢,灯光把一个婷婷的背影印在窗户上,宁静而安详,金叶心里动动,可是很快就马上调头走开了——她不能让玉叶和世彬等太久。

木叶写作业一直写到十点,完了去爹娘的屋里瞧了一下,玉叶并没有在里面看电视,她再敲敲金叶的屋子,虚掩的房门反倒吱呀一声自个儿开了,里头也是空无一个。木叶再憨,还能不晓得玉叶和金叶去了哪。她就又回到自个儿屋里,接着一题一题往下做英语习题,高中生,不愁习题会做得完,愁得是日头月娘换班换得太勤快。

金叶给木叶取的绰号,叫「憨女第二」,这个创新性叫法一问世,便得到了玉叶无比热忱的拥护。「

憨女第二、憨女第二……」,小妮子以为这是她大姐谱曲填词的一首歌呢。

三个女儿,柳六俩口子最不待见的也是这个木叶——谁叫他跟隔壁屋那憨女处的那样亲,「憨女第二」,可不冤枉。

不过,到底为人父母,这一对老东西不会没大没小地喊二女儿的绰号。他们没喊,但是默认就是支持,金叶和玉叶彷佛要替父母找补,索性连木叶的正名儿也丢开了,大有要把自家姐妹喊成比肩柳香梅这个方圆百里的出名憨女之势。

木叶这「憨女第二」的名头没有叫开来,全仗她读书好。学校到底人多,金叶和玉叶得叫多少个「憨女第二」才能抵得上全校老师外加同学一口一个正儿八经的「柳木叶」。

柳木叶可是个好得冒尖的学生,是山沟沟里呼之欲出的一只凤凰雏儿,学校里的人,没有谁怀疑她有一日将展翅云宵。柳木叶哪里憨,她要憨,全中国的学校里就没有尖子生了。天可怜见的,也只有柳六这一家子,养着宝贝不当宝,屎糊了眼了。

柳木叶这只凤凰雏儿,在柳六娘眼里的唯一好处就是挣壁纸,打上学起,这个憨女第二每年都得往家里挣一摞一摞大红烫金的壁纸,大红是底子,还有各种喜庆花纹,烫金是「奖状」二字。这种纸,用来糊墙壁再好不过。鲜亮又挺刮。柳六家的这些破屋子,几年下来,从墙角糊到天花板,全是这种大红烫金的壁纸,把每间屋子都糊得亮堂堂地晃人眼。来个亲戚,能把人家的眼晃成斗鸡眼,末了,像牙疼似地哼哼,「柳六,你家这个二女儿,可不是池中之物!」

柳六俩口子左瞧右瞧,愣是没瞧出二女儿的与众不同之处,要刨去挣壁纸的功劳,二女儿其实就是个名幅其实的憨女第二了,只怕她连爹娘是哪个都搞不太清楚的,要不能见天往隔壁屋跑,也不用人家教,喊叔喊婶不知要比喊爹喊娘亲热多少倍。或者,是这憨女的理解误差,直接把叔婶当爹娘也不一定。对隔壁屋那真憨女,更是好得像一个人,打小儿起就「香梅姐姐,香梅姐姐!」,哪怕她也这麽亲亲热热地喊自家姐妹一声儿呢!

对了,自家憨女第二可不也是学英语差点学成了魔障。跟人家再见非得说「白伯」、走说「狗」、回家说「砍木、哄木」要不是柳六娘道高一尺,撵着要撕女儿的嘴——这麽吓唬几回,才算把这个憨女第二又扯到正道上来。

柳木叶做习题做到夜里十二点,再次起身去姐姐房里瞧了瞧,那里还是空无一人。木叶心里就觉得有点慌了,姐姐多晚回家自己当然管不着,可是自己不能愧对了姐夫给的工钱。她索性习题也不做了,跑到院外路上去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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