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身後扬起的尘沙,孟孙氏自知追兵不远,不得已,让公敛阳领两千人留下作掩护。
两军相遇,公敛阳敌不过韩端,几回合下来,掉头便溜。
按原来的计画,孟孙氏退回缗邑时,砍下路两旁的树木,以使宋国追兵不能及时赶上。可是考虑到路上的障碍物也会妨碍本部人马,且天色渐暗,他没有按原计划去做。
既为神一路逐杀鲁兵,到了树林入口处,天色渐渐朦胧,路两边有无伏兵更是看不清,他担心鲁兵使诈,就停止追赶。公敛阳收得几百残兵,如惊弓之鸟飞似的回了缗邑。
孟孙氏入了缗城,城门还未关上,好让逃散的鲁兵能陆续入城,这正好让子车派出的一千余人有可乘之机,混入了缗邑。
至亥时,公敛阳、申句须先後回到孟孙氏身边。申句须则没公敛阳那麽幸运,只是孤身一人抄小道逃回。
孟孙氏清点人数,今早上的八千多人,现在仅剩一半,当中还有不少人丢了盔甲、武器。
「三巨头」尽管疲惫不堪,还是得商量应敌之策。
公敛阳低头道:「宋军用那会飞的竹篮,我军束手无策,恐怕缗邑也难坚守,不如……末将以为明日便回国方是上策。此次出征,我军掠得粟米数万石、黄金一千镒、牛马羊等牲畜数千,也算是满载而归……」
「我於季孙、叔孙面前夸下海口,此次出征每家可分得城池一座,如今仅存缗邑又损兵折将,如此回国,老夫颜面何存?若再言退,先斩下你的狗头。」孟孙氏的唾沫直飞到公敛阳的脸上。
申句须道:「以今日一战看来,宋军升空的竹篮只善於攻城,两军对垒,未必能逞强,待援兵一到,我军仍可与宋军一战,若後日援兵不及,末将以为也唯有弃城回国。」
连申句须也主张退兵,孟孙氏刚才的决心有些动摇:「或战,或退,明日再作商议。」
与鲁军不同,单邑内的空军个个兴高采烈。是役,宋军亡三百人,伤数百人。未影响整体的战斗力。
小巧玲珑懂得「兵贵神速」的道理,当晚决定明日直奔缗邑,争取在鲁国援兵赶来之前,将孟孙氏赶回老家。
这一建议受了既为神的反对:「『兵贵神速』此言不假,然明日为晦日(每月最後一天为晦日,古人认为月末不宜出兵),不宜出兵,应择日再战。」
小巧玲珑道:「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明日是晦日,鲁军定不作防备,我军可杀他个措手不及。再者,子车派出的一千余人已入缗邑,我军可里应外合。夜长梦多,那一千余人待在城内过久,极有可能会被鲁军发现,後果不堪设想。」
既为神还想再说几句,被小巧玲珑果断地制止:「本帅已定明日攻城,各位请勿再言,宜各自准备好份内事,以免影响明日行军。」
诸将领拱手道:「诺!」
虽已薄近午夜,单邑内的平民许多还未休息,正争分夺秒地修葺遭损坏的房屋,期待早日过上原来的生活。
小巧玲珑也未睡下,领了韩端和几名侍卫,走到城中的主要街道,进行实地考察。
大家看见元帅光临,都不约而同地让路、问好,更有人献上舍命留下的一点食物,以尽一些心意。
获得平民的爱戴,小巧玲珑感到付出没有白费,无形中增加了她前进的动力。
次日天色刚亮,小巧玲珑留下一千多人及老弱残兵,率余众直往缗邑。
如小巧玲珑所意料的那样,因为这天是晦日,鲁军全不作准备,等宋军出现在缗邑约五里处,鲁军谍者才发现战况,匆忙回报孟孙氏。
申句须道:「早闻宋国玖凤凰诡计多端,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元帅以为是退是战?」
孟孙氏在犹豫,公敛阳则极力劝退。
大战在即,孟孙氏还是没放下他的架子:「我贵为上卿,不战而逃,就算能苟活性命,回了国中,也会遭童叟耻笑,宁可战死也不狼狈退回。」
申句须道:「宋兵连战两日,长途奔走,将力衰气馁。我军虽两败,然休整多时。从单邑退回有近四千人,原来缗邑守城士兵尚有二千之众。彼竭我盈,可以一战。宋国有飞篮,故我军宜扬长避短,主动出城迎战。」
有了申句须的支持,孟孙氏又多了几分信心:「将军所言正合我意,传我令,马上集合众将士,留数百伤兵守城,其余随我出城迎敌。」
忙了半个时辰,鲁军集得五千余人,为安全起见,孟孙氏没有分散士兵去伏击,而是采取整体的方式应对宋军。
小巧玲珑远远的看见鲁军出城,也命三军停下,原地结阵。
两军各自结阵完毕,才慢慢向对方移动。
虽然小巧玲珑对鲁军很是憎恨,可她仍希望能和平解决两国纷战。她骑马上前道:「鲁帅听好,若能放下刀枪,奉上缗邑,归还所掠财物,向我宋国道歉,可放你回国。如不然,本帅动怒,叫你们有来无回。」
孟孙氏脸上现在轻蔑的冷笑:「就算宋国先君复活,还得对我以礼相待,你口尚存乳臭,也敢在本帅面前撒野,不知天高地厚。」
小巧玲珑听了无名火高三丈:「老匹夫,我亦为三军之帅,竟敢出言不逊,还污蔑我军先君。你今日不死,难解我心头之恨。」她长枪一挥,宋军擂鼓向前。
孟孙氏长剑朝天而指,鲁军也击鼓应敌。
顿时,两军的上空盖着一层沙尘,马蹄声、车轮声、士兵的脚步声、呐喊声杂在一起,变成訇雷,向四周滚开。
随着两军的距离缩短,短兵相接不可避免地爆发。一方想将侵略者赶自己的土地,以成为真正的胜利者;另一方则为所谓的「荣誉」而战,抱了鱼死网破的心态。
宋军在人数上多於鲁军,这是不争的事实。可宋军毕竟也是普通人,连日奔走耗去他们大部分的体力,未能保持昨日的势如破竹之势,两军相持不下。
正在小巧玲珑如坐毛毡、孟孙氏洋洋得意时,缗城内燃起烟火,刀枪声隐约可闻。
申句须道:「元帅,城中有变,不宜恋战。」孟孙氏过度自信地道:「将军毋忧,仅是城中暴民与守城士兵发生小的争斗,不足为患。」
孟孙氏的话刚说完,城内跑出一战马,传令兵来到孟孙氏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元帅,大事不妙,城内有宋兵。」固执的孟孙氏不愿接受这一事实:「一派胡言,缗邑多日在我军控制下,宋兵何时能入?」
传令兵道:「起初属下也不信,当他们脱下破衣,露出盔甲时,容不得我不信。共有约一千人,手持长剑或短戟。若是平民,哪来如此之多的兵器?」
申句须道:「宋兵想来是昨晚乘混在难民中入城。」
孟孙氏道:「一千宋兵从单邑而来,我军谍者岂会不知?」申句须道:「元帅,是我等太大意也,只提防单邑的宋兵,却想不到宋帅会前往陶邑借兵。定陶邑宰子车与宋帅因去年与曹军一战,素有交情。子车此次定是得了宋帅的好处,故擅自发兵相助……」
申句须这话还没说完,鲁兵伫列已开始变乱。
鲁兵未败先乱,是因为有人往後窥望,看见城墙上竖起一面带有「宋」字的大旗,担心城门一关,不能退回,於是争相逃命。
鲁军的混乱已不是孟孙氏、申句须所能劝止的了。
申句须自知凶多吉少,略带伤感地道:「元帅,若某不能返国,望能代为照顾全家老小,以慰某在天之灵。」孟孙氏出乎意料地向申句须施礼:「将军身经百战,怎会就此倒下,本帅在桃邑城门处等候将军。」
孟孙氏与申句须含泪拜别,其与家臣公敛阳带本部精兵窜回缗城。
看见缗城上的「宋」旗,小巧玲珑七上八下的心稍稍平静,对各将领分配新的任务:「扣仓、康铃你二人拿下申句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屍;韩端随我去追孟孙氏主仆二人;潘生清剿逃散的鲁兵;先生入城安抚城中百姓。」各人领命,分头行事。
却说申句须与扣仓已多次交战,大家论实力而言是半斤八两,这回扣仓有康铃当助手,且一心想立大功,申句须再勇猛最终抵不住二人,让扣仓一刀斩於马下。
子车派出的一千人,对付鲁国的伤兵时如猫扑老鼠,但孟孙氏率本部精兵退回城中时,他们却成了老鼠,四处躲藏。
关键时刻,还得靠小巧玲珑的正规军。
看宋军逐近,公敛阳自告奋勇,来单挑韩端。结果被韩端当成一只小鸡一样拎起。
大道容易暴露目标,孟孙氏脱下元帅服,换了普通士兵的衣甲,率领几十名亲信,抄小道飞奔。
缗城内,逃窜的鲁兵处处可见,孟孙氏渗在其中,一时间宋兵找不着人影。
「这只狡猾的老狐狸,细心盘问,抓获孟孙氏者本帅赏黄金百镒。」小巧玲珑希望重金能激励士兵的热情。
望望後面无宋兵,孟孙氏暂时从心慌中解脱。忽然,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他认得此人,是缗邑前邑宰刺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