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宠幸〈上〉
是夜。
灯火轻轻跳着,照着昏暗的房间一闪一闪的。
慕容苓坐在铜镜前,闭眼让玉红为她梳头。
「姑娘,让晴雪去服侍公子真的好麽?」
「有什麽不好?」慕容苓抬眼,一双媚眼揪着她。
「不太好。」玉红回了个白眼。
「你看凤凰像是会被诱拐的人麽?」慕容苓看着铜镜里玉红模糊的倒影问。
「非常之像。」玉红回答,吐槽的成分占大多数。
「可我觉得还好啊。」慕容苓打开抽屉,拿了几支发钗和头饰出来,放在台子上。
「红配绿?姑娘,这样能看麽?」玉红瞄了一眼,差点没吓掉了梳子,「还好?不怕公子有什麽事情?」
「玉红,你问题太多了。」慕容苓翻翻白眼,递给她一支最素的钗子,「红配绿才可以显出我特别的审美观。」
「姑娘,玉红不希望你多受罪呀!」她叹口气,将绿色的饰品推到一边,「别这样对付符坚,对姑娘和公子都不好。」
慕容苓默然,将那些饰品收进抽屉,重新拿了一些出来。
「我看那『晴雪』比我们还迷惘。」慕容苓淡笑,「我很会看人。」她一直都可以从一个人的眼中看到很多东西;而别人,从来不了解她,
可玉红却是例外。
可悲的是,她救不了皇兄与他的国家。
玉红专注地挽起她一头青丝。
「可姑娘今早很是失态呢。」她固执反驳。
「我不知道...」慕容苓脸色一下子黯淡。
「或许因为我还是个『人』吧。」短暂沉默後,她微掀嘴角。
「姑娘,我认为晴雪真的不妥。」玉红道。
「那你刚刚附和我作什麽?」慕容苓失笑。
「好歹也是我主子,总不好让你下不了台。」她说,手上仍不忘动作,「何况哪会在晴雪面前说她可疑。」
「之後就会把晴雪支开,别担心。」慕容苓安慰道,「而且你也知道,人真的不太够。」
「泌儿呀,」玉红拿起头饰,犹豫着要插在哪,「她不错。」
「我要让晴雪一团混乱嘛。」慕容苓解释。
「什麽呀...」玉红一脸不认同,跟刚才的表情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我明白你的意思。」慕容苓叹气,那生动的眸子被哀伤掩盖。
「你想的十分周到,」她说,「可你忘了呢...」
「他,再也不是燕国大司马了。」
玉红双手一颤,眼睛大睁,唇紧抿着。
「所以,真的不用担心。现在的我们,并不值他人这样做。」慕容苓闭上那情绪奔腾的双眼。
「我很好奇晴雪会如何?」玉红开口,回到原本问题;拿起胭脂,准备在她面上大肆作画。
慕容苓将椅子往後挪,让玉红面向她,神情并无异色。
「谁知道。」她一副事不干己,「欸,我要当狐狸精呦。」
「别担心,」玉红整理手边工具,「姑娘够像了呢。」
「我想知道晴雪这人,」慕容苓转为认真,「只要有些机灵,必会察觉我决定的荒唐,我想看她如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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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苓衣着端正的坐在灯火通明的祥龙殿内。
她不自在地微微皱眉,陌生的汉服令她浑身不对劲;素净的手抚上那头繁杂的汉人发式,不禁感叹玉红的神奇,玉红可是道地的鲜卑人。
看着四周恭敬待命的侍女们;殿外依稀可见、散落的侍卫影子...
感到十分十分地不耐。
她感叹一件事也可以拖这麽久;她鄙夷那些下人们以为自已暗自露出的神情不会被她看见,那混杂不屑、羡慕、厌恶...集众人世间最恶心
的神情;她暗自埋怨符坚不快些出现,不快些开始并结束这个恶梦。
好烦。
她实在不喜等待和浪费时间。
可惜,这两样事情通常是一起来的。
皇兄是怎样对待自己的嫔妃,她不知道。那时她是一位高贵的公主;从来都没有人敢胆忤逆她,因为皇兄对她也是疼爱有佳。
现在一切都变了样。
她再也不是那位公主,她是个连名份都没有的陪睡女子,一条落水狗。
唯有踩着别人的屍体往上爬,才能站到最高点;她要践踏自己的自尊,才能活下去。
拥有聪明才智有如何?权势这种东西除了聪明还需要很多因素组成。
很可惜,她没有。
现在,她要活下去。是的,苟活。
一个女人家不能做什麽,但男人可以。
她要让弟弟离开这里,踩着她。
不只是血脉相连,她的心,紧紧和他连系;她要尽自己所能,推凤皇一把。
慕容苓画着精制妆容却僵硬的娇媚脸上,透出妖治的气息。
那眉眼至今才真正能勾魂;那举手投足间才真正带媚。
她盈盈起身,妖娇地笑着。
「大王。」
一声轻唤,酥软入骨。
今夜,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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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苓是个行动派,说做就做。
因此,她已经有好些天没回潇湘院了。
但她倒是差人送了一本三字经、论语,和着文房四宝、一叠白纸来,说要给慕容冲习字用的。
短签字字殷切,令一旁服侍的小月感动的红了眼框。
夜夜专宠,慕容苓仍不忘自己的弟弟。
然凤皇只是傻傻一笑,将小月赶出了书房。
「姊姊一定是要我好好练字啦。」他绽开天真烂漫的笑,推着小月的後背。
「欸,公子,磨墨呢?」小月拚命煞住脚步,可惜凤皇不从小月愿。
「我要自己磨!」
砰!
小月看着被用力关上、微微扬起尘埃的门。
「真是...」她摇摇头,也没活儿做。
脚步一转,想着去看看晴雪。
她这几天大致康复了,可人变得十分嗜睡。
大概是遗留下来的病根,因此其他人也不拦晴雪,任由她睡去。
毕竟还是现在多睡一些,也强过之後生什麽大病。
「晴雪?」小月站在门外,「我进来罗。」
不知醒了没有,还是低声提醒她。
奕妏抱着被子,卷缩在床内。
她醒了是醒了,可还在赖床。
虽然这身体的生理时钟,让她常常大清早就醒来,可奕妏是不会如此轻易就将睡到日上三竿,这等恶习弃之不顾的。
所以她折衷,所以她赖床。
一听到小月轻轻的脚步声,她便赶紧将卷成一团的被子摊平,端正自己的姿势,变身为一位虚弱的病人。
将被子拉高些,掩住自己应该十分健康的气色;用力吐了几口气,底气才会虚些。
小月小心翼翼的开门、进来、关门,动作流畅一气呵成,毕竟她做了好几天。
「小月。」虚弱的声音响起。
「吵醒你了?」小月抱歉地笑笑,奇怪她为何每次都被吵醒。
「没这回事,刚刚就醒了。」一直被耍,也怪可怜的。哄哄这丫头一次也好。
「是麽?」小月坐在她床边,倒了杯水给她,「你放心,尽管休息。」
「可是,」奕妏低头,懊恼道,「人不够,会很忙。」
「不不,」小月急忙挥挥手,「最近有一些宫女太监来潇湘院帮手,不会忙的。你看我,也多了闲功夫来看你。还有啊...」
小月天生活泼话多,奕妏赶紧打断她。
「我知道了。」慕容苓折腰了呢。
之後符坚一定会让慕容苓搬到什麽宫去,再来就是她弟。
现在人都来了好几个,当初可一个都没有;可见当他们「称霸後宫」时,会有多容易除掉一个小侍女。
她得好好想下一步该怎麽走。
并不认为自己有多重要啦,可就是不重要才容易去掉。
或许她...
就让自己变重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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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龙殿的偏殿内一片寂静。
慕容苓这几天的起居都在这,对四周倒也渐渐熟悉。
一个叫小芳的侍女端着一碗清粥掀帘走进,放在桌上。
叩!
声音好不响亮。
慕容苓淡淡瞄了她一眼。
她的态度愈来愈不客气了。
当初想她那轻蔑的态度,之後有势暗地再治,可慕容苓等不及了。
看着小芳转身就走,慕容苓素手轻轻一推。
刹那间,冷掉的粥洒了一地。
「我问你,这是什麽东西?」她看着小芳的脚步猛然一顿,「擦乾净,换新的上来。」
「你真以为,有人会想服侍你这白奴女人麽?」小芳转过身,难堪又不屑的说,「我叶芳还是委屈求全,来做其他姐妹都不愿做的活呢。有
粥就不错了,还嫌?」
「我说,擦乾净,换新的上来。」慕容苓微笑,「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多接近大王吧?」
小芳娇俏的脸白了白。
「你真是天真,想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慕容苓的笑持续绽放,「你以为大王会放着成群美若天仙的嫔妃不顾,来瞧你这小家碧玉?」她抬
眼,讽刺地送了个秋波。
「你...」
「够了,既然你在这,就要明白自己该做什麽。」慕容苓冷下脸,「需要我再说一次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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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苓照着铜镜,努力做出倾慕却有些不服的样子。
已经好几天了,倾慕要再多一些些...
表情做着做着,慕容苓看着模糊的镜面发呆,陷入自己的美貌中。
「姑娘。」小芳语调恭敬的站在内室外,「您的弟弟送了一本诗词抄来。」还附着一封信。
「进来吧。」慕容苓随意说。
她并不因为小芳变一个样子就觉得很有成就感,她只是讨厌她的态度罢了。
现在她的目标是帮助凤皇,小芳不过是个路人。
慕容苓接过,也不急着看,只是将它放在桌上。
她一挥手,小芳便退了下去。
她拿起诗词抄,从第一页细细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