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原本一个人的世界,多了另一个人陪伴时,要说完全没改变,那是骗人的。
因为,本来可以随心所欲在属於自己的天空翱翔的两人,开始会为了要顾及到另一半而无法在自由自在的飞,虽然牺牲了一些自由,但对於真正喜欢的两人,所得到的东西,感觉是幸福的。
「白痴喔!都已经进到太空梭发射研究所了,你竟然没有把太空梭开进去。」
我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家蔚,接着他就开始成天把白痴挂在嘴边,并且成了我的代名词。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好吗?』我说。
「不是啊!问题是,你们进到房间那麽久,你竟然跟我说什麽事都没发生,我不相信。」家蔚自顾自的说,「拜托,好歹也有八小时耶,你竟然没有让太空梭进到黑洞,我这麽绝顶聪明,你怎麽会这麽不知变通。」
『爱情不是建立在太空梭与黑洞上的。』我说。
「……」
跟家蔚间毫无营养的话题止於当他进浴室洗澡後,我将视线转回自己的电脑。
如果地球会因为想念而停止转动的话,那我想,世界可能到现在都还停留在遥远的上古时期。不过别担心,因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像肉食性动物不会有天突然跟你说牠想吃素。
自从那天晚上在旅馆後,跟欣柔碰面时的气氛说完全没有改变,那只是自欺欺人。
不过,我们之间并没有因此而跌到冰点。除了既有的朋友关系外,家蔚说,有时会觉得我们根本就是一对情侣了。
我不想多说什麽,也不想多做什麽,甚至不愿意去多猜什麽。因为,我始终无法拥有像家蔚面对爱情时的那种勇气,对於爱情,我还少了一些自信。
也许欣柔跟我存在着同样的感觉,但是,她比我勇敢多了。
她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当下定决心後,便鼓起勇气的去追求,跟她比起来,我真的被动太多太多了。
关上电灯,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好安静的凌晨三点多。
打了简讯想传给欣柔,却一直犹豫着该不该发送。
拿我来说吧,如果我睡的正高兴,但是却在半夜被手机的简讯声吵醒,肯定会在隔天早上起床後很有顺序的从那个人的父母问候到遥远的祖宗十八代。
对!我自认还是个孝顺的孩子,虽然不知道欣柔会不会跟我一样,但爲了不惊动我遥远的老祖宗,所以我决定安分的按下取消键後将手机放回床头。
整个晚上从沉睡到醒来再进入沉睡来来回回数次之後,听见窗外悦耳的鸟鸣声,我笑了;但是睁开眼看见阳光後,我哭了。因为从我躺在床上到看见阳光的这段期间,我的睡眠时间根本不满三小时。
无奈的翻身下床,重新把三小时前挂进衣橱的衣服穿回身上,稍微整理一下有点乱的头发,我便带着标准的死鱼眼出门买早餐。
我不否认,其实我的精神一直处於恍神的状态,也很庆幸,早餐店离我住的地方不远,但是,就在附近的流浪狗对我〝汪〞了一声後,我的精神全来了。
你会没事拿着汉堡逗流浪狗吗?我想,应该不会有人这麽无聊拿自己的早餐开玩笑。
当我提着两人份的早餐准备回家时,我看见小白正安稳的趴在便利商店前睡觉,於是我便走过去,从袋子中拿出一个汉堡在牠面前晃啊晃的,起先牠也迟疑了一下,不过,当牠嗅出这东西可以吃时,很不幸的,就在我的一阵错愕之下,那个汉堡因此成了小白的早餐。
不过,当小白得意的叼走汉堡後,我并不因为那个汉堡而难过,反而庆幸还好人不多,不然,我可能会让自己销声匿迹个十天半月。
是的,我说过,不会有人无聊到拿自己的早餐开玩笑,所以,那个汉堡是家蔚的,对,就这样。
「呃……你确定这是两份早餐?」家蔚看着桌上仅存的两杯红茶跟一个汉堡问。
『对。』
「那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为什麽少一个汉堡?」
『可以,』我将汉堡拿在手中,『因为,我把你的汉堡当做爱心捐给小白了。』
「说穿了是你手痒拿汉堡去逗牠吧?」
『其实,我不否认这个说法。』
虽然家蔚嘴巴上唠唠叨叨的念了一大堆,但最後,他还是带点哀怨的到早餐店重新寻找那无缘跟他相见的汉堡。
看吧,将近十年的交情,不是建立在一个不小心被狗叼走的汉堡上的……奇怪,我在说什麽?
就在经过一场风风雨雨後,我看见那迷人的床铺跟棉被,正在一个虚无飘渺的幻境中向我微笑招手,然後用那看起来不像嘴巴的嘴巴对我呼唤着:「来吧~来吧~投入我们的怀抱吧。」
听说,当一个人的睡眠被严重剥夺时,会进入四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身体代谢跟体温会加快升高;第二个阶段是知觉扭曲;第三个阶段是产生幻觉,既然都已经像吸食毒品般的经历过这几个阶段甚至产生幻觉了,那下一个阶段当然是微笑的跟这个世界说再见。
由於我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所以,只能对自己催眠着:「这不是幻觉,这不是幻觉……」,不过,既然不是幻觉的话,那就代表眼前会说话的床铺跟棉被是……嗯,还好现在不是农历七月份。
躺上床後没几分钟,我便模糊了意识。直到我的手机唱起半夜会吓到自己的海豚音後,我才深深的体验到,原来能睡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
『喂……』
「你在睡觉?」
『你哪位?』
「张书维……都已经住过旅馆了,到现在连一通电话都没有,还问我哪位,你太过分了喔……」
这个声音、这个语调、这种口气,我知道如果再不强迫自己回神的话,下一秒恐怕就要世界末日了。
『呃……我刚睡醒。』
「醒了?」欣柔问。
『醒了。』
「确定?」
『非常确定。』
「为了惩罚你的粗心,过来帮我搬家吧。」
『你说什麽?』
「我说,我要在外面租间套房,你过来帮我搬东西。」
『什麽?我听不清楚耶……』
「我说,你应该太久没被捏,皮又有点痒了吧?」欣柔语带威胁的说。
在一瞬间,几个星期前留在腰间的那种疼痛感,虽然早已过去,但却从不曾忘记。别不相信,找个机会,你们去让人捏捏看,保证绝对刻骨铭心到让你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哪门子的玩笑话呢,搬家是吧?我很好,没问题的。』
当那种感觉浮上来时,我不得不忍痛的再次承认,对,我是小孬孬。
挂上电话後,我像是一个就寝中的二等兵,突如其来的接到需要操演的消息,不敢浪费多一秒的时间,深怕就因为那一秒,在集合完毕後被班长骂到臭头,甚至还遭受一些不太人道的体罚。
是的,那个不太人道的班长就是欣柔,呃……我什麽都没说。
我将车子停好,一派轻松的走到女生宿舍等着欣柔。根据自己的住宿经验,小小的空间里,顶多整理出三个小箱子就很了不起了,所以,应该不会太累才对。
但是看见欣柔的行李後,我才发现,那小小的自我认知有多麽可笑。
「对你很好吧,我已经尽量把它们整理成三箱了。」欣柔见到我後笑眯眯的说。
『是啊,虽然来之前我也告诉自己应该只有三箱,但是却完全没想到,你整理出来的东西三个中箱子还要硬挤……』我看着眼前三个不算小的箱子说。
「你很没男子气概耶,都答应要帮人家搬了,还这样碎碎念。」欣柔说。
『我……』原本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开玩笑,如果在欣柔面前承认自己是小孬孬的话,不被她笑死才怪。
「你怎麽了?」
『哈,没事。我们赶快把东西搬一搬吧。』
在前往欣柔租的套房路上,我发现原本因为睡眠不足而逐渐消失的好心情又慢慢回来了。
也许是因为今天有太阳而不太冷,但,在我心中的某个位置,却宁愿相信是因为有欣柔在身边,让原本不安定的情绪稳定了许多。
「前面左转就是了。」欣柔指挥着方向。
『哇,这附近还蛮漂亮的耶。』我看着社区公园说。
「当然,这可是本小姐精挑细选过的。」
『哇,这附近吃的还蛮方便的耶。』
「这样才不会饿死啊……前面那栋学生宿舍就是了。」欣柔说。
我将车停在欣柔口中说的学生宿舍前,当然,我又不免俗的冒出一句:『哇,感觉好高级。』
「呵呵,你好像小孩子喔。」
耳边传来欣柔的笑声,也许,这才是让我心情平静的理由。
我稍微偏头对着她笑,然後转回来属着这栋学生宿舍到底有几楼。但是,当我数完六层时,才突然想到一个最严重的问题。
『呃……有电梯吗?』我转头问欣柔。
「当然没有,又不是来渡假的。」
『那你住在几楼?』
「你刚刚数了几层?」欣柔露出了让我感到不安的微笑。
『六楼……你开玩笑还是说真的?』这个微笑、这种感觉,好像在欣柔从阳光的天使变身成长尾巴的小恶魔时才会出现。
「是真的,而且房东看我们两个女生租在六楼,心肠很好的答应将我们的房租减掉整整五百元。」
『哇……』别以为我又会不免俗的说出好高喔这类的话,上帝保佑我还有一些理性没被睡眠不足跟眼前这个事实侵蚀掉,不然,我铁定会被欣柔一拳直接打上六楼。
好奇我要说什麽是吧?
『哇靠,从这里搬东西到六楼,你是存心开我玩笑还是嫌我平常运动量不够想帮我锻链体力?』
对,就这样。
其实打从〝是真的〞三个字从欣柔嘴中说出时,後面那一大串早已经不重要了。
『六楼……没电梯……』看着眼前这三箱不算小的箱子,原本睡眠不足的我就已经有点吃力了,现在不但要搬到六楼,最重要的是竟然没电梯。
霎那间,我看见了世界的黑暗面,甚至还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缺德事才会有这样的现世报。
赌上自己身为男性的尊严以及爲了多争取到一些睡眠时间,我还是死命活拼的将欣柔的行李一一搬到六楼。别误会,我不是那种会爲了所谓的尊严去做任何事或有着莫名坚持的男生,说穿了,我只是想早点睡觉而已。
坐在欣柔整理好的床上,看她拿着一些清洁用具仔细的擦拭这小房间的每个角落。不是我不帮忙,是因为欣柔看我将行李放好後,坚持要我先坐在床边休息。
『没关系,我不累。』我说。
「喘成这样了还说不累,骗谁啊?」
『会喘,不代表我累啊。』
「我不管,总之,你只要乖乖坐在床边休息就好。」欣柔很坚持的说。
『两个人一起整理比较快。』我拿起一块抹布。
「整理家务本来就是女生的天职,」欣柔从我手中抢走抹布,「快给我坐到旁边休息!」
於是,在欣柔的坚持下,就成了现在眼前的这幅景象。
一松懈,睡意好像又席卷而来了。
我忘记自己是坐在欣柔的床上,忘了欣柔还在整理属於自己的房间,无力的往床上一摊,有些事情,好像又不经意的被想起。
好像在几个礼拜前,欣柔对爱情也有这样的坚持,所以让自己消失了一段时间;好像在几个礼拜前,欣柔也带着这份坚持,想证明自己在心中对我的假设……
那假设已经被欣柔证明了吗?答案会是什麽?我不知道,因为那是欣柔心中对自己的答案。
依稀记得,当我睡着前的最後一幕景象,是欣柔让我觉得幸福的笑脸。
※如果能搬着爱情住进你心里的那栋公寓,就算是101层,我也不会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