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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中到花莲的车程其实令人目眩神怡。轰隆轰隆的火车上,只要你肯用心计算的话可以发现很多事情:桃园车站会忽然涌上很多很多非常多的外劳,说着阿布拉阿布拉的咒语;在台北站转车时你又会有一种被吞噬掉的错觉,尤其当你忍不住去逛了地下街却又不知道怎麽回来时;车过台北到了福隆会出现一堆犹如难民的人潮冲下火车去买便当。
但我还是最喜欢东部大概在南方澳之後的车程,满满的海。车上的人潮渐渐的减少,安静取代了嘈杂的人声。在如此的安静下望着窗外的蓝天,看着海浪的敲打会彷佛听到海声一般。
於是我摇醒睡到打呼的阿克,一方面阻止他妨碍我聆听「海的声音」,一方面问了我心中放了很久的问题。
「你怎麽会只考上惠文啊!」我不解。
阿克的成绩是我们班是前几名的,尤其我们读的是台中有名的私校,在那能读到前几名我都觉得是怪物,事实上放榜後也证明一中跟建中才是那些人的归属。我一直以为阿克也会在他们里头。
阿克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在我的计算中你会考上台中的第三志愿。」
「虾毁!我是考上了啊,所以你故意填错答案喔要考大里喔,白痴!」我超火的,真的很白痴。
「事实证明我对你的计算没有错误,可成绩证明我对考卷的计算错误。」阿克说。
我想起在我们决定要去花莲念书後,一个电访的女大学生打电话来邀请我去作补习班做落点分析的电话内容。
「底迪,你要去哪念书啊?」很和蔼的声音。
「花莲。」
「……」感觉得出来那位女电访员很错愕:「哪间学校呢?」
我对她的惊讶感到很不耐烦,於是含糊的给了个答案。
「底迪你等一下喔。」很甜美的声音,但根本不知道她手上那只电话的收音效果有多好:「欸欸欸!这里有个疯子要去花莲念书…!」她在以为我听不到的状况向其他人大喊。
「……」
「你才是疯子。」我对阿克说,然後继续转回我的窗边看我的风景。
疯子。
为什麽呢?好朋友到这种地步。到花莲念书应该是在拿自己的未来作赌注吧?那这样的好是因为什麽理由呢?
「干,我是Gay吗?」我忍不住在心头问自己。
可国中生的我们就已经可以弄到爱情动作片去研究其中的剧情,那麽这个疑虑应该可以剔除掉吧。
看着隔壁座的阿克,睡到流口水。嗯,我发誓就算我是Gay也不会选他。
不需要理由,我做出了这麽一个结论。但其实很多事,我也是到後来才明白。尽管会後悔自己这麽晚才理解了,但那个当下我们都还是国中生。国中生的白目也不需要理由。
OK,我们是同一间学校了,可我跟阿克不同班。
但我喜欢这样的安排。
首先我就遇到了一个困扰:自我介绍。
基本上自我介绍不难,介绍自己是台中过来的也没什麽新奇,在那个学校连澎湖人都有,而且我决定隐藏我喜欢跑网咖打CS跟偶尔看A片的这个事实。可我碰到了一个非常大的困难,国中时虽然男女合校,可男女分班得太夸张,连去福利社都要分路线走,造成了……
呃,我很怕女生。是个看到女生连头都不敢抬的小孬孬。
而我来到的是个男女合班的世界:
「我…我叫……」看着第一排讲台前那个女生的笑容我结巴了。
「我…我叫…」我叫什麽呢?
「陈浩宇。」导师的声音在後头响起。
「是了,我叫陈浩宇!」全班笑得乱倒。
「专长是……」
「专长是脸红!」声音来自後排一个笑得很台的男同学。很好,我记住他了,总有一天复仇的号角会响起,我的拳头握紧,发出喀喀的声音。只是全班的爆笑声先响起了,而我无法阻止。
「我叫李辰筑。」是那个前排的女生。
我记住你了,以脑袋一片空白的方式,奇妙的感觉。
「我叫朱承桦。」是那个靠北的鸡歪人。
叫猪大便是吧,我记住你了,也是以脑袋一片空白的方式,愤怒的感觉。
「你喜欢她厚?」猪大便在走下台拍着我的肩膀,指着李辰筑……旁边的一个胖子说。
当然,我很自然地往猪大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不争气,我还是脸红了。因为那胖妹也是个女生?还是她也在视线里面。
全班又给了个轰然的笑声,猪大便显然也洋洋得意。我回头偷瞄坐在全班最後头的老师,希望她能解救我,帮我说几句话,帮助班上其他同学冷静一下。
可,似乎事情太顺利高中生活就不会刺激一样。我以为我瞄到老师捧腹笑到流出眼泪。
洞呢?我只想找洞钻。
──我是疯子,因我活在一个疯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