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南天空依旧蔚蓝,古城时间依旧与二十一世纪共时着。好像一切如旧,所有存在彷佛没有改变过。但,这些眼前的景物,都让我觉得不自在。是种不自然的交混。
第九天没有魏子昀吱吱喳喳的吵嚷声,没有魏子昀在我耳旁大吼大叫,没有魏子昀深深地微笑。是的,一切都极为不自然。
左右跺步,一颗悬於半空中的心,逐渐让时间加以晃动。一股担忧思维逐渐扬起波纹,对於魏子昀,我相当忧愁担心。
没关系。这是我前三天的想法。
也许没关系吧。这是第五天的想法。
嗯……说不定没关系吧?这是第七天的想法,我加上一个问号。
今天,这种想法从萌芽逐渐扩大茁壮。这是第九天的想法,没有犹豫,所有思维共同指向一个想法。我要见她。
但,我要去哪里见她?
一种问号不断在心里膨大,逐渐掩盖慌乱思绪。人就是犯贱,总是不珍惜身旁所有快乐,总觉得这份幸运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视为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吗?我自问。那抹开朗的笑,总是不按常理,总是在身旁对我释出关心,永远是忠诚的垃圾桶,最好的陪伴。
魏子昀,从小到大,我最好的朋友。
皱着眉头,我打了一个惊天动人的喷嚏。一个念头闪过,以跑百米的速度跑回爱情公寓,进了门,踏近我的房间,我以福尔摩斯的姿态环顾四周,使出侦探科南绝佳观察力。
是在这吧!打开电视下层的小柜子,里头没有任何一张纸。
是这吧!拉开衣柜,顿时杂乱衣物爆裂开来,从衣柜中散落凌乱一地,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应该是在这了,低着头看着三层柜的底层,一堆过期零食加上杂物,我皱了眉头。
一定是在这了!低下斜趴着,我搜寻床底乾坤。一阵凉风拂过,只有两双拖鞋,其他空空如也。
不可能在这,这实在是太夸张了。我歪嘴笑,打开冰箱,一张皱皱纸条躺在啤酒罐旁,显露被冰封冷冻的无奈。在这个时刻,这张冷冰冰的地址,更是冷漠了我们之间的沉重关系。
拿起纸,地址透过冰冷的温度传达至我的指尖。顿时,一股热气从眼眶簇拥而至,我酸了鼻尖。
於是,立刻出发的念头不断扩大,骑着我的小机车,沿着台南的街道驰骋前进。一张不知被遗忘多久的纸条,我还记得,魏子昀曾经笑着要我常去看她。
我是食言的,因为我从未去过。
总是相信这份幸运是永恒,也却信她的关怀是源涌不绝。这种自以为的真理,相信被时间证明了错误。一股羞愧感顿时膨胀,儿时记忆如此清晰刻划着过去,一幕幕错综交杂。
我站在门口,沉默低头。
敲了三响,房间内毫无声响,静悄悄。
外表老旧一座公寓,散发着一些散不去的霉味与沉重的压迫,光线透不进水泥墙,一切显得死气沉沉。这究竟是什麽样的一个地方,我皱了眉。
铁门深锁,金属传递着冷漠的沉静,悬挂住默然无声的重量。
门口鞋柜整齐置放,安静的公寓只空存滴答时钟声响。低下头,我看了鞋柜,那双魏子昀最喜欢的帆布鞋仍静静躺在柜中,沉默以对。她一定在里面,我如此笃定着。
依照魏子昀少根筋又粗线条个性,我大胆预测,她一定把钥匙放在门梁上。伸出右手一捞,果不其然,一把银色钥匙。
『咔』声钥匙转开房门,我开了锁。
狭小房间黯黑无声,空气中飘满沉重压迫,只空存一丝毫微弱的吐气声。
「魏子昀。」站在门口,我轻声叫着。
四周黑黝黝,空间不断压缩着空气,一阵沉重排山倒海袭来。没有人回应,我试图让瞳孔习惯这阴暗光线。
「魏子昀?」提高音量,我寻找着她的身影。
右眼瞥见呼吸的重量,我快速搜寻这丝气息。
看着眼前像是小山丘的棉被堆,我轻轻掀开。「魏子昀!」
第一次,这感觉是如此的强烈,她好像要消失了,逐渐消逝於我的瞳孔之中。
「子昀!」抱起她,我狠狠搂在怀中。
面容苍白如同冬日残景,秋夕消逝般的气弱游丝,白云佛过她的唇失去血色。魏子昀像是一个破损的洋娃娃,失去了该有的温度与笑靥。汗水不停歇从额头冉冉冒出,湿黏汗水沾粘住她清瘦的背,我紧张得胡乱摸了她的额头,好烫!
「撑着点,我马上送你去医院!」背起她,忙不迭地立即往外冲。跑了一阵子,这种急促的慌乱,不停在我世界狂乱旋转。
一滴水珠轻轻滑过我的脖子後方,我转头看着魏子昀。她微微张眼,眼角落下几颗泪珠。
几股复杂思绪开始震荡,伸出右手,我轻轻擦了她眼角的泪。「快到了,忍一下。」
五百公尺外,就有一间综合医院。我只能奋力的跑,这股毅力与勇气,比奥运选手更累更拼。
剩下三百公尺,已经清晰可见白缟色招牌,医院就在眼前。
快到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逐渐盖过我的思绪,瞳孔之中仅存那块白色招牌,其余全都视而不见。
「啊!」一台黑色机车从旁窜出,我跌了一跤。魏子昀同样摔在地上,这一瞬间,真觉得我要将她害死了!
「没事吧!」赶紧将魏子昀再次驮上背,我的背後仍是一股湿润。
就快到了,我只能奋力的冲。
其他,都不要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