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我的房间,拿出银白色雕花钥匙开了门。进房前,我将黏答答的鞋子脱在外头。
一走进房间,就听见楼上的杀鸡女又在拉高嗓子唱歌。
「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
声音开叉得无比严重,有如受伤的发尾,恐怖的分岔!这次换梁静茹想要自缢了断。
「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紧掩住我的双耳,不让这股可怕魔音传入脑中。
楼上的杀鸡女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她依旧毫无忌惮,引吭高歌着。而我脑海中却浮现了查理对我说的话,『沟通』!
於是,我带着满腹怒气走向十三楼,准备结束这一个礼拜以来杀鸡女的夜夜笙歌。
『叮咚!叮咚!叮~~~叮咚!』我狂按着十三楼门铃,如同啄木鸟以飞快速度疯狂啄着木头。
没有反应?十三楼房门内,依然传出阵阵杀鸡女高歌的恐怖嗓音。
『砰!砰!』我只好仿造槌心肝的痛楚,大力敲打着杀鸡女的房门。「开门!给我开门!」
「谁啊?这麽没礼貌!」
十三楼门里终於传出声响,我站着三七步,一副流氓样准备与杀鸡女算帐。我并不打算要以彬彬有礼沟通,必要时,我会使出拳头加以威吓。
「谁啊!吵死了!」
房门终於打开,而那原本即将又要敲门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简韶光?」
「失业男!」
老天爷啊,祢怎麽又在捉弄我了呢?真想再次流下男儿泪,狠狠为美梦破碎哭泣。面对着金泰熙般的脸孔,名模般的身材,这样气质完美,堪称女神等级的女人,竟然是夜夜杀鸡的五音不全女。我嘴角微微抽动着,头上冒满一百条杠,心碎又尴尬。而当初对简韶光那股幻想,现在早已经被可怕的现实摧毁得残破不堪。
事实证明,我依旧仍是衰运男。
「你…你……」比着简韶光的脸,我仍然拒绝相信简韶光就是杀鸡女。
「我才想问你,怎会知道我家?」简韶光一脸惊讶,看着我。
静寂夹杂於我们之中,沉默无声。
「你…住这?」打破沈寂,我开了口。抬头望着她素静的脸,我的喉头充满乾涩。同样的,她也正直视着我。
缄口,喑默无声夜晚。
「我住在这很久了。」满脸疑惑,简韶光露出不解的神情。而她房间内不断传来梁静茹的音乐,不断对於刚才的鬼叫声指证历历。
简韶光,就是杀鸡女。
「我就是你楼下的房客。」声音乾涩,无奈与沉默充斥我的脑海,且不断撞击着。
「原你就是楼下那个疯子!」
「是的,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个疯子!」疯子……疯子!原来,在简韶光心中,存留我的印象只是疯子。
「是,每天吵吵闹闹跟疯子一样。」无情的,简韶光一字一句轰炸我的思维。
「原来这股可怕魔音就是你发出来的,我已经被你摧残到神经衰弱了!」在我心中的崇圣地位瞬时崩解,而她刺着我的话,让我理智逐渐断线,暴跳着。
「请你讲话小声点,我都还没跟你算帐,你每天在房间丢东西,还一直敲敲打打,你当你是水电修护工啊!」似乎同样也积压已久,简韶光一肚子火,暴怒吼着。「喔不,说你是水电工太吹捧你了,你只是个失业男!」
对我使出致命一击,简韶光的枪口对准了我,接着狠狠开炮!
身为男人的我,若只是当乖猫不反击,可是会污蔑到广大男性同胞的面子。
「喂,你别恶人先告状,是你每天都在鬼吼鬼叫,别牵扯到我这。」
「莫名其妙,你才爱牵拖。我可是天籁嗓音,你真是不懂得欣赏。」
「笑死人了,你这叫天籁嗓音?鬼叫声还差不多。」
「你说什麽!」
「你这女人怎这麽蛮横不讲理,亏我之前还觉得你很正。」
「谢谢你的称赞,但我不想被你这种臭鸟肠欣赏!」
「鸟…臭鸟肠?」
「怎样,就是臭鸟肠!身为男人,胸襟还这麽小,真是丢脸丢到外星球了!」再次使出大绝招,简韶光不断对着我的男性尊严开炮!「话说我也只是唱歌罢了,犯法了吗?」冷笑着,她靠在门边,一脸轻蔑。
「笑死人了,你这样也叫唱歌,根本就是在杀鸡吧!」
「杀鸡?」
「对,名符其实的杀鸡女,破锣嗓子,五音不全。」
「可恶!你这死鸟肠快滚出去!」简韶光以超高分贝对我叫嚣着,过往建立起的形象顿时烟消云散。
「你这种烂脾气,加上那可怕的歌声,难怪你男友要离开你!」
一阵无言夹杂在空气中,沉默显得颤栗。
最难听的一句话,我向简韶光开了最大一炮,没品格之致命绝招。
赢了吗?
公布最後总成绩,徐宇皓输到脱裤。我犯了男人最大忌,拿着女人心底最沉重的脆弱攻击她脆弱的心,攻击女人心底的痛。
当话说出口後,我真的觉得自己很贱。
简韶光脸色大变,从暴怒的面容,转为风清云静的神情。不再对我疯狂叫嚣,也不再像神经病般的张牙舞爪。
她只是静静看着我的双眼,深邃的如同一片海,湛蓝得无边无际。浪花似乎就要拍打着海岸,她眼底泪水逐渐涌现。
『砰!』一阵甩门声,简韶光愤怒的关上门。
被这股过大的声响吓得耸了肩,我看着紧闭的铁门。关门前,她那抹难堪的神情始终无法忘怀,我狠狠伤了简韶光的心。
有时候,恶言就像放屁一样,难以控制。总是容易失控,不照自己的心意,是种难以掌控的家伙。
带着满腹後悔,但我又能如何呢?只好电梯向下,回到十一楼。
脱下被呕吐怪反刍的球鞋,抓狂搓揉自己的头发,我快疯了,被我自己的失控搞疯了!
闻了衬衫,似乎沾满浓浓呕吐过的酸臭味,我紧皱眉头,随即将衣服与裤子脱下。
『叮咚!叮叮~~~咚!』带着万分急促,这会儿换我的门铃声大作,彷佛发生紧急事件。
「哎唷…」裤子脱到一半的我,被这股紧凑吓得失神,左脚勾住右裤管,就在地板上跌个狗吃屎。「X!」脱下纠结在一块的裤子,我赶紧打开房门。
「呀!」简韶光撇过了头,比了我只穿着四角裤的身体。「你是暴露狂吗!」
「你才是偷窥狂呢,在家穿这样犯法啊!」
「也是,这种烂身材没什麽好看的。」简韶光转过头来,以言语挑衅着我。
「你!」算了,就拿来抵销刚刚我说错话的账吧。简韶光,看似温柔却极为倔强的一个女人。
「越想越不甘心,刚刚你凭甚麽说那样的话,你是谁!」简韶光像是发了狂,如同机关枪,枪口不断朝我发射。「我有没有人爱,根本不关你的事。况且他并不是不爱我,他只是迷了路!」最後一句话吼出口,她立即从背後拿出一个大水桶,整桶冰水朝我狠狠泼过来!
「他X的!」顿时变成落汤鸡,一身满是湿漉漉。冰水依旧从头上缓缓滑落,水珠滴滴答答,我的身躯被台风狠狠肆虐着。
我只能用手掌随意抹去脸上的冰水,带着凶光盯着眼前这个手段凶残的女人。
「简韶光,你过来!」抓住她的手,我要她替我擦乾这间小套房。
「放手!你就是作人失败,才没有工作,又毕业不了,成为没人爱的家伙,你这死宅男!」简韶光歇斯底里吼着,不断妄想挣开我的右手。
天打雷劈,如同皮卡丘十万福特电力的暴怒,重击打在我头上。
这下子,我也被敲醒了。也了解好言一句三冬暖,坏言一句六月寒。我们那抹毒辣的话语,在对方心底刮起了六月雪,狠狠刺伤彼此的心。甩开简韶光的手,我低下头,脸上满是黯然。
「大混蛋!」将水桶丢到我身上,发出重重匡当声响,简韶光随即跑回十三楼公寓。
我坐在椅子上,门口湿漉漉的水滩,双眼无奈放空着。
我伤害了简韶光,同样的,她也伤害着我。人在社会中寻求恶言来自我保护,却也在无形之中成了利剑伤害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