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雲,你在哭嗎? 卷一 — 41 送一輪明月

41送一轮明月

「莫叹天之晴好,不畏日之灼滔。

步轻轻欲何往,踏人间之正道。

炎光无遮,片云飘飘。

将休将休,前林茂茂。

休矣休矣,阴阴翳道。

解衣而松怀,迎风之西东。

有清风以盈袖,落星花於怀中。

愿坐休於树下,瞰天鹤之飞冲。

饮叶下之凝露,啖青果之甜津。

心静心静,凉风轻轻。

闭目以滋神,感万籁皆寂静。

且忘人间之灼色,独窥心中之明清。

拒万物於身外,揽天下於胸心。

且罢且罢,汗息暑清。

既怀心中之茂林,何惧炎之益精。」

每天,就只是扫扫院子、挥挥尘土,我也享受着这份安然和宁静。生命好像又换成了另一张白纸。心,虽然空,却不空虚;却不空洞。诵经念佛,平常的犹如我生来就是如此。

「冰寒千古,

万物尤静。

心宜气静,

望我独神。

心神合一,

气宜相随。

相间若余,

万变不惊。

无痴无嗔,

无欲无求。

无舍无弃,

无为无我。」举头三尺有神明,一盏青灯,我安得其所。我在禅与佛中,感悟着另一个境界的豁达。

不知不觉中,迎来了秋天的气息。从我睁开眼的那一刻到现在,已有三个月了吧!这样的日子,不快却也不慢。我想不起来了——是谁把曾经的疼痛,化作了尘埃?又把尘埃,归於缘分?

我挥一挥纸笔,低下头:等到荼靡花事了,夜又未央!繁华梦里过,徒留一地风霜!

在那一瞬间,我抬头看向窗外,淡然浅笑——

风也散,霜又融。在午夜的钟声中,淡看烟火褪尽!

猛然间想起静安师太说过的一句话,「静中静非真静,动处静得来,才是性天之真静;乐处乐非真乐,苦中乐得来,才是心体之真机。」

蓦然间,恍然大悟——原来静安师太早已看到,我还站在十字路口徘徊——

情,牵我一世;义,绊我一程;缘,乱我一生;泪,等我一轮。

情、义、缘、泪。我无所可选,无处可逃。

……

「阿弥陀佛!」静安师太朝我缓缓走来。「施主,随静空一起下山吧!」

我放下手中的扫帚,深深望着静安师太洞悉一切的眼眸,不再害怕。纵然有些迷惘,却终究什麽也没有问。淡淡笑着走到静空师太身旁,弯腰提起她脚边的竹篮……再经过静安师太时,我停下了脚步,深深鞠躬——

没有说一句「谢谢」,也没有说一句「再见」,就只是,淡淡的笑着。佛门净地,该来的来,该去的去;无需「谢谢」,亦无须「再见」。

我知道,我还会再走进这里,上一炷香。

……

没有回头,我笔直的向前走。静安师太的声音从背後传来,被吹散在风中——

「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教惹尘埃。」

……

我一路跟着静空师太烧一炷香、拜一座佛,安安静静的来,平平静静的去,不曾交谈。途中,我们经过了我曾摔落的山坡,静空师太停了一下。

我抬起头愣住了:就是这个不高不低的山坡摔给我一块明镜吗?

是的!

我们浅浅一笑,继续赶路。静空师太突然开口说话了,「一位在山中修行的禅师,有一天夜里,趁着皎洁的月光,他在林间的小路上散完步後回到自己住的茅屋时,正碰上个小偷光顾,他怕惊动小偷,一直站在门口等候他……

小偷找不到值钱的东西,返身离去时遇见了禅师,正感到惊慌的时候,禅师说:『你走老远的山路来探望我,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回呀!』说着脱下了身上的外衣,说道:『夜里凉,你带着这件衣服走吧。』

说完,禅师就把衣服披在小偷身上,小偷不知所措,低着头溜走了。

禅师看着小偷的背影,感慨地说:『可怜的人呀,但愿我能送一轮明月给你!』第二天,温暖的阳光融融地洒照着茅屋,禅师推开门,睁眼便看到昨晚披在小偷身上的那件外衣被整齐地叠放在门口。禅师非常高兴,喃喃地说道:『我终於送了他一轮明月』……」

「送一轮明月。」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宽阔?我突然想起曾经有这麽一个对话——

「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拾得曰:『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说完,我们相识一看,静静的笑了。

不谈昨天,不论明天,得过且过。在斗转星移中感悟世间真谛,和在是是非非中拼死拔河,哪一个更让人坦然?

——其实,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

我们上完最後一炷香时,天就快黑了。「施主,我们……诶……」「小心。」我及时稳住了莽莽撞撞冲过来的女孩。「静空师太,您没事吧?」「没事,我该回静心苑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被冲过来的女孩打断了。「是落,是落,我终於找到你了。」我低头看向女孩,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倒也没介绍,就又嚷嚷起来,「阿三阿三,落在这里,让我找到她了。」

阿三?

我这才想起来,这个女孩就是向阿三告白的其中一个,是叫晓桔吧。

「落,走,快跟我走。」阿三气喘呼呼的跑过来。「你躲哪里去了?大家快把天翻过来了,韩云在医院,命在旦夕,快去见她最後一面……」

她拉着我就要走。我虽然心惊,却没有恐慌。「等一下阿三……」我看向静空师太。「师太,路上小心。」

「你没有话想让我带给师姐吗?」

我暂时的沉默了。

「你看你,满头大汗的,我帮你擦一下。」

「好。」

……

看着阿三和晓桔旁若无人的拥抱彼此、情意绵绵,我轻轻笑了一下!「麻烦静空师太替我转达——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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